“母亲!”如斯叫着,赶紧地给甄氏掐人中、掐虎口。
沈著手忙脚乱地给甄氏揉胸口。
好半日,甄氏颤着眼皮醒来,便无声地落泪,见沈著给她擦泪,就重重地将沈著的手推开。
“母亲,这是怎么了?”沈著知道又是自己的缘故,赶紧地在甄氏膝前跪下。
“这东西,哪里来的?”甄氏声音不住地发颤,“……是从睿郡王那?”手一伸,就恨铁不成钢地捶打沈著肩膀。
“母亲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儿子虽生得好,但也没能耐凑到睿郡王跟前。”沈著跪着,任由甄氏拍打。
如斯眼皮子一跳,心道那睿郡王爱美少年,甄氏才这样忌讳?“哥哥到底哪里弄来的东西,赶紧地跟母亲说吧。”
沈著委屈地说:“今儿个天热,本要去找怀瑾、怀瑜,蹭了他家的冰砖纳凉。谁知人都向山麓溪水那伺候圣驾去了,觉得没意思,就在东门外,借了皇上用过的洗澡水,洗一洗身上,沾一沾紫气龙味。”
“你这是什么话?”甄氏纳闷道。
“主上在山麓溪谷里沐浴,那溪水又被引向东门外,可不就是皇上用过的洗澡水?不独我,半个泰安的人,听说皇上在源头沐浴,都在东门外,要么脱了衣裳泡澡,要么担了水给家里病患熬药呢,”沈著眼皮子一耷拉,露出罕见的神采,“兴许是沾了紫气龙味,就交了好运。我上了岸,一抖衣裳,衣裳里就落下那么一身衣裳、一副头面来。”
“……是有人做贼,将贼赃藏在你衣裳里?”甄氏担惊受怕地说,就怕这当口再出差错,叫沈家雪上加霜。
“管他呢!”沈著从地上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坐下,“左右妹妹只在家里穿,就算有苦主,也寻不到妹妹头上。”
“你这算是什么话?”甄氏生气地一拍桌子,旋即,人穷志短,就也觉沈著的话很有道理。虽不争气,却忍不住拿起那石榴裙向如斯身上比划,瞧见那纯正的石榴色衬得如斯越发肤白如雪、发黑如墨,就踌躇道:“斯儿,你瞧,大小刚刚好,恰合了你的腰身,颜色也是你最爱的。”
如斯不喜这样浓烈的颜色,因胡氏的话,比了比腰身,竟生出一种这衣裳,原本就是有人送给“沈如斯”的念头。又拿着碧罗衣在身上比了比,见恰合了她的身量,因如初的话,就疑心是延怀瑾送的,“……交给伯母吧,叫伯母拿去典当了,手头阔绰一些,也不至于请客时,叫人觉得太寒酸。”
甄氏、沈著双双愣住。
如斯登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沈著喃喃道:“就是因为知道斯儿你得了衣裳、头面定然欢喜,才费了老大劲拿回来的。”
“……斯儿,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脸上的伤疤也不很显眼,不必放在心上。”甄氏怜惜地拿了步摇向如斯发髻里插。
“妹妹只管说,是谁多嘴,哥哥给你讨公道去!我倒要瞧瞧,什么样的天仙,敢大言不惭地嘲笑你。”沈著总算将眼皮彻底地抬了起来。
如斯初初醒来时,因见屋子里从大件的架子床到小件的笸箩、杌子无不陈旧,衣裳、首饰也比不得她前世所有,身边又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伺候,就当“沈如斯”是个备受冷落的女儿。及至瞧见满府上下都寒酸得很,这才明白“沈如斯”并未受人虐待——她尚且有一老一少可用,沈著可是一直用着甄氏的丫鬟。此时见甄氏、沈著因她推辞一句,就设身处地地想到她因面上有疤自惭形秽上去不由地心生感动。
“母亲方才还说,如今一家子破釜沉舟、共度难关。这会子叫我穿了新衣裳、戴着新首饰出门,叫祖母、伯母怎么想?还是找个远地方,典当了吧。”如斯神色不改地接着劝甄氏。
甄氏笑道:“这无妨,你祖母、伯母知道我有什么没什么,方才交出去的茶具、湖笔,已经是最后的体面物件了。若是有人问,只管说是你外祖送的。”
沈著嗤了一声,“母亲,宁可说是舅妈那铁公鸡送的,也千万别提外祖。”
“又怎么了?”甄氏赶紧地问。
沈著冷笑说:“约莫七八日前随着怀瑜、怀瑾去汇贤雅叙吃茶,恰撞上外祖,本想问外祖要两个钱摆阔,请他们兄弟一请,谁知外祖张口就算起旧账来,只说父亲九次赶考,不知害他添了多少盘缠进去,这会子还问他要起花销来。我碰了一鼻子灰,忍一忍就罢了,偏怀瑾瞅见了,有意跟外祖借茶钱,外祖二话不说,堆着笑就拿了二两银子来。害得我回到楼上,被唱曲的姐儿奚落了一通。”
延怀瑾在有意叫沈著出丑,若细心到给她送上衣裳、首饰,还会为难她哥哥?如斯不解。
“二哥儿,听我一句,日后少跟延家的少爷们一处玩笑,常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玩人家的,日后还怎么在人家面前抬得起头?”甄氏苦口婆心地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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