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沈家的下人,都是黎家给的?”傅韶璋站在飞檐小楼西窗前,望着沈家二房院子抱厦前,穿了一件弹墨沈绿绫袄、一条水绿绫子裙,披散着如瀑的青丝洗头的如斯。
正拾掇东西的小李子站在傅韶璋身后瞅了一眼窗外,面上露出诡秘的笑,“那可不?这黎家原本是沈家的下人,不知偷了沈家多少东西走,如今瞧着沈家八成要翻身了,又急着来巴结讨好沈家。据我说,他们是担心得太过了。那行宫一大半都是黎家修建的,这财力,还会怕一门子破落户?”
“行宫,是黎家修建?”傅韶璋愣了一下。
“那可不?”小李子仔仔细细地将傅韶璋日常用的文房四宝摆在沈知言的书案上。
傅韶璋眸子飞快地转着,瞅了一眼如斯弯腰时露出下的一抹雪白后颈,拉着两扇窗子将窗户关上,忽然飞快地向楼下走。
小李子听见咣当一声,忙走到楼梯口看,瞧见傅韶璋又一脚踩在那破洞中,睁大眼睛问:“殿下这么着急着,要向哪去?”
“你别管。”傅韶璋背着手走出飞檐小楼,瞧见天元帝、太后走了,这沈家里的锦衣卫都散了去,只剩下三五个穿着飞鱼服的守护在他左右,就问锦衣卫,“瞧着黎家送给沈家的下人里,哪几个人相貌、手艺最出众?”
锦衣卫被问得一愣,面面相觑了一回,说道:“回殿下,卑职不曾留意过沈家下人,是以……”
“以后留意着点。”傅韶璋蹙眉,要是傅韶琰跟如初有私情,又吩咐黎家替他遮掩私情,傅韶琰送给如初的丫鬟,一定是送给沈家众丫鬟里最出类拔萃的。
这般琢磨着,傅韶璋就大摇大摆地带着锦衣卫进了沈家大房院子里,专一地找了如初的丫鬟婢女打量。
谁知如初如今的婢女,撇开双桥、双路,还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双梦、双影,这两个被傅韶璋紧盯着瞧,就也含情脉脉地看他,走到傅韶璋身边时,还故作漫不经心地掉下一条喷香的丝帕等着他去捡。
“难道也不是如初?”傅韶璋心里打起鼓来,瞧那双梦、双影举止轻浮,手上略有薄茧,只怕是离了黎家,才做了体面的大丫头,以前不过是三等的丫鬟。
“殿下?”如初早觉察到傅韶璋在盯着她的丫鬟看,心里气恼如斯惹是生非,想起凤氏听说她跟黎竹生有私情时,瞥向她的轻蔑的一眼,虽跟如是感情要好,却忍不住对傅韶璋说:“殿下,我二姐姐的四个丫鬟,又端庄又持重,殿下不如去她那瞧瞧?”
傅韶璋打量了如初一眼,见她没有露出丝毫的心虚之色,决心不打草惊蛇,于是就向如是屋子走,走到如是屋子外,恰听见一个眉梢里有一点胭脂痣的俊俏丫头说:“那黎家当真说了,要拿着早先咱们家欠他们家的债当聘礼,聘娶三姑娘?”
“闭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如是在屋子里隔着窗子训斥。
那眉梢里有一点胭脂痣的丫头立刻噤声了。
另一个俨然是从黎家出来的小丫头撇嘴说:“黎家人最爱算计,不然,怎么积攒下的这么大的一笔家财?只是三姑娘就那么进了黎家,日后只怕会被人看轻。指不定人家会说沈家是拿着三姑娘抵债呢。”
傅韶璋挥手示意锦衣卫停住脚步,轻轻地眨了眨眼睛,如是这边的丫头也没什么蹊跷的,且,要是黎家帮着傅韶琰娶如初,还会故意叫如初抵债吗?心里琢磨着,忽然一凛,暗道果然还是沈如斯嫌疑最大。
脚步一顿,傅韶璋立时抬脚向沈家二房院子匆匆走去,在门上也不搭理上前来问话的沈知容,一路疾走到沈家抱厦前。
抱厦前,才洗了头发的如斯正拿着一方棉布擦头发,望见傅韶璋来,微微地楞了一下,就又从容地擦头发。
傅韶璋抱着臂膀,明亮的眸子将绿痕、绿沁、红满一一打量了一遍,望见这四个灰头土脸的,满脸烟火色,也不见得是黎家送给沈天人里头的出挑的人物,又疑心自己猜错了。犹如进了死胡同,嘴里吸了一口气,为难地皱着眉头。
“殿下?”如斯呼喊了一声。
傅韶璋皱着眉看她一眼,就又垂下眼皮子。
如斯擦着头发,对绿痕、绿沁、红满说:“你们去小厨房里盯着吧,过一会子我就去。”
傅韶璋嘲讽道:“都借着那什么万金油往太后跟前走一趟了,还折腾那玩意做什么?”
如斯搓着头发,笑道:“殿下是不知道民间疾苦的人,民女折腾这个,也是想给家里留一条活路。”
“哼,”傅韶璋轻哼一声,“你八成是妄想着,借着那万金油,一步登天,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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