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道:“术士施法,原本就是凡人遭殃。数月前,你可是在东圣国两国联姻的婚宴上大开杀戒?”
“喂喂喂,”孔雀闻言直皱眉:“当时森罗殿行刺君王朝臣,本门主可是应国师之邀才出手拯救君臣于罹难之间,广受好评,还获御笔牌匾一个!按你们这意思,是得本门主束手旁观,看着森罗殿他们大肆屠戮?!真好笑,森罗殿恶贯满盈,这命在你们眼中就是命,其他人就是阿猫阿狗的命吗?”
那人顿了下,皱眉似乎无言以对,顿时有第二人说道:“阻拦归阻拦,但你大可不必杀人!”
“你们又不在现场,怎么知道当时那种千钧一发的险峻情形呢——哎,”孔雀叹气,寂寥望苍天:“本门主素来也是慈悲为怀一心向佛呀,所以掂着不出手……可是森罗殿欺人太甚,手段阴狠,焚音国师和东圣君主是千求万求的求本门主出手,不然本门主还真不出手!你们这帐该算他们头上去。”
第二个人愣了下,第三人立即道:“但你暗中勾结唐国十皇子,企图搅乱朝局!”
“喂喂喂,”孔雀更是不服,“本门主是江湖中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勾结十皇子他能给本门主什么好处呀?当皇帝么,本门主肯他还不肯呢……阿弥陀佛,这话还真是大不敬。”
第三个人又哽了,第四人接力道:“但你勾结皇子,屡次暗助他就是事实!”
“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明显就是大家相互欣赏惺惺相惜,怎么落在你们口中就是这么难听了?”孔雀一副对牛弹琴的感叹模样,“而且十皇子水高船涨,那么多人阿谀谄媚,本门主往前凑一凑那也是人之常情。难道佛法有曰‘禁止人拍马屁’不成?”
原本藏在舱内的众人是胆战心惊,但听得孔雀在外面一番胡诌腔调,虽觉好笑却也少了些危机感。
江一白更是摇头暗叹,因为八个和尚再如何举例论证都能被驳回,而且孔雀还能把话说得很有道理,竟让人无言以对!
说到最后,当真——
这边八位和尚即便没被搅混判断,但也被气得不轻了,可惜还被孔雀压着一句“无理说不过就要动手么”,说得他们不得不恼羞离去,约定调查清楚再回来。
“慢走不送。”孔雀招手目送,然后笑着走入舱中,道:“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若是诸位确无睡意,就请上来坐坐吧。”
站在楼梯口的肖定卓闻言,便侧身让路。正中凤金猊下怀,而高傲涵亦是惊疑中,两人便恭敬不如从命的走上画眉舫。
舱内,一股特殊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浑身一暖。有扇四折的象牙底色屏风,寥寥几笔就勾勒着四个身姿纤细的美人,然后屏风后是绰绰人影。
他们绕过屏风,就看见了一人侧靠软榻上,单手支颌正在闭目赏析好茶。半张面具藏了鼻梁以上的部位,三千墨发直垂曳地,身姿慵懒华贵,虽雌雄难辨却令人如沐春光。
高傲涵因是初见,故而惊艳了一下,抱拳道:“见过先生。”
“二位都请坐吧。”孔雀指着不远处的茶座,缓缓撑起眼皮,“应该都没受伤吧?”
高傲涵正要说有惊无险,却被凤金猊抢先说了一句:“受了点皮肉之伤,但无碍。”
孔雀顿了下,禁不住多望了凤金猊两眼,勾唇笑道:“看起来也确实是无碍。”
凤金猊亦笑:“请问先生,不知华小姐还有多久抵达画眉舫?按照您的计划,她是被‘救上船’了。”
“小美人正在路上,本门主都不急,你急什么?”孔雀幽幽笑道。
凤金猊淡笑:“先生不急是自然,因为华小姐是我的未婚妻,自该是由我急。”
“但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孔雀悠哉道,眼神显然表明他说的“心急”“豆腐”并非表面涵义。“未婚夫未婚妻不就是都单身,这一没下聘二没拜堂三未洞房,即便成亲洞房了,只要锄头舞得好,哪有墙角推不倒?”
短短几句话就让高傲涵明白凤金猊、孔雀、华锦媗的三角纠纷了。
凤金猊凉凉笑道:“先生真爱开玩笑。坏人姻缘,可是要下地狱的。”
“哈哈哈,凤世子说得好像很懂本门主一样。”孔雀大笑,拂袖撑在膝盖上,既英气又一本正经道:“但你觉得本门主是在开玩笑吗?”
旁观的高傲涵见他们一来一往均是话里藏话,针尖对刀芒,唯恐两人会一言不合而打起来,就急忙从中打和。孰料他自己竟是杞人忧天,因为当事者却再度轻笑。
凤金猊笑道:“本世子当然知道先生是在开玩笑。”
孔雀亦是叵测的笑:“是呀,开开玩笑多好。……时辰差不多了,凤世子,你得回阳华山装晕了,不然他们天亮找不到你,那就不妙了。”
凤金猊勾唇哼笑了一声,正起身要走,却听孔雀笑道:“凤世子,你就这样走呀?衣服还没换呢,对哦,若是演技不行不如割几刀放真血,不然倒时抬回去被太医诊断无事,这就枉费大家数日来的折腾了。”
“告辞免送!”凤金猊转过眸眼来,淡然回道,然后拂袖离去。
高傲涵便也告辞,跟在凤金猊后面嘀咕了一句:“这孔雀比你们描绘的还要让人讨厌啊。”
凤金猊无比同意。
“来人——”孔雀突然偏头做了个示意,两名圣裁门弟子便跟上去,骑马送凤金猊返回阳华山的某处山脉。尔后,他们掏出几瓶小药,说:“凤世子,这是总门主命属下给您准备的药丸。”
凤金猊看了下几个小瓷瓶,上面白纸黑字各自写着“面色苍白”“失血过多”“经脉紊乱”的字眼。他眉眼一抽,“你们总门主真是幽默,难道光凭吃药就可以唬弄了太医?”
两人一本正经道:“总门主素来不幽默。”
这话就最幽默!凤金猊哼道,但是他知道这回铤而走险将唐九霄接回来,各路眼睛都在盯着,任何关节出错都会导致前功尽弃。他将几颗药吞噬下去后,把小瓷瓶扔回给两人,然后抬起已包扎好的右掌。
……为了保护华锦媗跟狼王血拼时被咬伤的手。
他也拆掉布条扔给这两人,然后咬牙用力打在这伤口上,才刚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然后鲜血流出。
“凤世子?!”
两人顿了下,就见凤金猊忽然身形踉跄,不管是真失血过多还是药性发作,就赶紧扶住他,将他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守在四周防止狼兽靠近昏厥的凤金猊,直到远处传来搜山的马蹄声,这才速速退去。
凤金猊终于被赤炎军找到并带回皇帐。
唐瑶光顿时命所有太医围观诊断,证实伤口因伤失血过多导致经脉紊乱,昏厥不起。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堂堂赤炎世子竟没有袖影剑防身?!
“袖影剑怎么会不见了?”陆宝玉喃喃低语,“金猊素来剑不离身,除非受伤昏迷才会被人夺了剑!”
唐瑶光他们听着太医诊断和袖影剑的失踪,这才没往其他方面深想。
隔了一两天,凤金猊还在重度昏厥中,倒是李圣香终于醒了。在他苏醒前一刻,暗中陪在他四周的天师宗人便速速撤去,所以他醒来时,身边只有两名唐国侍卫。
一听到凤金猊昏厥不醒,这嘴唇紫白的李圣香竟是先幸灾乐祸的一笑。
两名侍卫扶着李圣香来探望凤金猊,尔后,李圣香自然问起华锦媗的下落,一听说被孔雀救到画眉舫,他顿时皱眉,一到天黑,不顾阻拦就强行驾马要去寻回华锦媗。
赫连雪和陆宝玉拦不住,便一个留在皇帐照顾自家表弟,一个向右副将讨了五百个禁军护送李圣香朝画眉舫寻去。
画眉舫这回是缓缓行驶在江面上,仿佛就是在等人寻来。
肖定卓依旧伫立船首,见他们出现,就摆手命人停船放下落梯,让李圣香和赫连雪上船,只是禁军得原地驻足了。
两人入船舱后,肖定卓忽然扬眉回头望了一眼船侧岸边站着的五百名禁军。
孔雀正在舱内由几名漂亮少女捶背揉腿,一派逍遥。
李圣香第一次踏足画眉舫,但他身上的婆罗门花香跟舱内那股奇异暖香瞬间有种冲突的效果,至少赫连雪都觉得两股奇香都慢慢减淡。
“我是来要回小锦。”李圣香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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