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珍珠嫁衣用支架撑挂在镜台前,这夜越是漆黑,嫁衣上缀着的成片细珍珠就越是闪闪发光,尤其是衣领上两颗夜明珠,真是异彩流光,美如梦幻呀。
……也是,一万颗南海白珍珠和两颗千年明珠,莫说整件嫁衣了,单单是一颗小小的珍珠都值千金。
华锦媗伸手捻着嫁衣啧啧赏析,然后岔开的剪刀迟迟不咔擦,这——让枕靠在房梁上的某人翻眼道:“诶,既然整屋人都被你弄晕了,我说你要剪要撕就不能干脆点吗?”
“催什么催,你若是着急上茅厕就别憋着!”华锦媗回道,“谁让你要偷偷跟我来?”
“睡得好好,是你半夜三更突然起身离开,鬼鬼祟祟,我自然得盯紧你以防徒生事端!”凤金猊翻身跃落地,泄愤的伸手捞过一条喜帕兜头盖住她的脸,故意下攥帕角偏不让她掀开,偏要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直到华锦媗不得不求饶,这才食指微勾挑起喜帕,直勾勾的瞧她那被喜红围绕中更添妩媚的模样,撇嘴道:“难怪都说新娘是最美,弄得我也想当新郎。”
“那这喜帕送你系脖子上吊用!”华锦媗推开他,提着金剪刀晃到唐瑶光床前,“昼短苦夜长,何不起来嗨?”她这一嗨,竟是要拿唐国长公主来嗨——凤金猊连忙蹙眉喊道:“喂!”
“喂什么喂,我岂会不知这个时候要她命是得不偿失?”
华锦媗在他警惕的注视中,伸手捞起唐瑶光的一缕馨香墨发,啧啧啧,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衔可不是浪得虚名,瞧瞧这身吹弹可破的肌肤、浓黑似墨的头发、如花吐蕊的体香,真是从头到脚的细心呵护。
她自叹暴殄天物,然后一把剪刀沿着唐瑶光耳廓的位置毫不留情咔擦……
第二天,“啊——”的一声嘶喊响彻庭院内外。
满屋凌乱的墨发,吓得满屋宫婢是跪地哆嗦。
唐瑶光看着铜镜中一夜之间头发突然短剩半寸的自己,气得险些透不过气,面无血色,像耳鸣嗡嗡嗡一样缓缓后退坐在椅上。昨晚才刚刚满怀雀跃放下的足金簪花、缠枝步摇、莲叶新娘鬓……恐怕都用不上了!
——在华衣锦裘的凤金猊臂弯中死活赖床不起的华锦媗,如厮笑道。
但婚礼必须如期进行。
唐瑶光命寝宫里所有知情的婢女守口如瓶,否则杀无赦。
她竭力平静地坐在铜镜前,见贴身婢女翘楚拿着梳子不知所措,厉声吼道:“快点梳发!”
翘楚骨溜溜的大眼带些惶恐地看着她,只好赶紧将梳子插入这顶凌乱短发中,只是这头发实在太短太薄,根本就不能盘发戴凤冠呀!
唐瑶光于是怒地抢过她的梳子砸断。
满屋人噤若寒蝉,不知所措。
良久,忽见唐瑶光打开镜台的抽屉,拿出一把小剪刀扔给翘楚,命她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
翘楚吓住了,赶紧哭求长公主放过。因为她还有半年就满岁数可出宫嫁人,她若是没了头发再出宫,乡下人习俗重,都会说她是心肠歹毒才被断发,届时她不仅会被家人遗弃,还无法嫁给邻居二哥当媳妇。
但唐瑶光五内如焚,激愤道:“本公主让你剪下来!”此时的她,是从未有的凶狠暴戾。
翘楚万万聊不到伺候多年的主子会如此绝情,碍于性命,流泪不止的她只能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将自己两缕辫子剪了下来。唐瑶光觉得发量不够,竟冲到其他婢女面前亲自剪发,然后如获至宝的捧着她们的头发放在自己头皮上比划,状似疯癫,又出声让她们赶紧过来将头发一缕一缕的绑上!
房内静静的,众人屏息却心擂如鼓。而外面迎亲仪仗却已敲锣打鼓地走近,两名媒婆走最前,正笑呵呵地要推门迎新娘时,却被几名宫婢突然挡在门外。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耽误了吉时上花轿,又岂是你们担当得起?”两媒婆皱眉催道。
宫婢们只道这是长公主的命令,媒婆们不信,可又被挡着无法进,只好拉开嗓子喊长公主上轿了。但下一刻——“放肆!别吵本公主!”房内蓦然传来一声断喝,吓得两媒婆瞪圆了眼。乖乖,不是说长公主贤淑恭瑾、尊夫为天吗?这是怎么回事。
房内连同翘楚在内的四名宫婢,手脚哆嗦,终于将断发最后一根续借在唐瑶光的短发根末,尔后又小心翼翼地梳起双环望仙鬓,赶紧将沉重的凤冠压下去,戴上喜帕,战战兢兢道:“长公主,奴婢们已梳发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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