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对簿金殿了。
华锦媗被押到朝堂之中,面对东圣帝和文武百官,以及肃目而立的三层禁军。
金銮宝座上,东圣帝双目暴睁地看着立于朝堂之上罪证确凿却仍是不愿下跪的华锦媗,突然抓起果蔬盘直接砸过去。盛飞銮早有预料地暗中抓紧意欲上前的凤金猊,庆幸距离远——这果盘最终砸落在华锦媗脚前而已,水果淅沥沥滚了一地。
身为阶下囚的华锦媗用沉静的目光望住东圣帝,反衬得他的怒发冲冠处于劣势。
朝上人心惶惶,就连熙太子都是低头不语。
焚音作为相关人证,远远看着这个挺直腰板的少女,浓眉微皱。
“华凤池!你作何解释?”东圣帝扭头怒指华凤池,勃然大怒:“圣裁门八年前继位的孔雀,就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朕看你根本就是蓄意而为,企图对东圣国不利!”
华凤池急忙叩首谢罪:“臣管教家妹不力,理当受罚。但是臣绝无欺君诓上,还望君上明察。至于舍妹,她当年年幼无知,臣相信她也是被迫无奈……”
“你还敢狡辩?”东圣君气得须发直喷,青筋暴跳:“能当圣裁门的首领,呼风唤雨,目无君上,这算哪门子的无奈?!还有国师、金猊、飞銮、阿雪,你们全都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朕?难道说你们——”
“臣等绝无二心,也是今日才知,还望君上明察!”盛飞銮顿时拉着凤金猊他们跪下。凤火王思索了下,也屈膝下跪,灏王爷和九皇爷见状也跪,其他人有样学样统统跪呼“臣不知”,让敏感多疑的东圣君在满堂皆跪的震惊中说不出话来。
不妙,华锦媗暗忖道。
华锦媗见东圣君瞪她已久,正要开口,岂料东圣君先声夺人:“华锦媗,你还有何话说?!”须不知她的沉默与直立,在这片喧嚣示忠里显得十分异类。
“有。”华锦媗不紧不慢地微躬一礼,回道:“敢问君上,我是犯了什么罪,需要手脚被铐,站在这里遭受千夫所指?”
东圣君猛地站了起来,直直望住华锦媗:“事已至此,你居然还有脸问你犯了什么罪?你隐瞒身份潜藏在朕的身边,居心不轨,就凭这个足以将你满门抄斩!”
华凤池等人暗中捏汗。
华锦媗却不由得仰天长笑:“居心不轨,满门抄斩?请问圣上,我到底是做了何事以至于您认为我居心不轨,需要满门抄斩?我杀了朝廷大臣吗?我霍乱后宫了吗?我贪赃枉法了吗?我有对君上口出狂言吗?全都没有呀……不就是我没说自己就是孔雀吗?可你们也没人问,我便没说罢了,难道非得见一人强调一次‘我是孔雀’才不算居心不轨?那天底下人人藏着秘密,人人没说,那岂不是人人居心不轨?”
“华锦媗,你——”东圣君面色青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华锦媗又道:“再说了,当我身为孔雀明明享受着君上的礼遇有佳,怎地恢复女儿身反而就是居心不轨,需满门抄斩了?君上,你倒是说说这是何道理呀?”
东圣君已气的地发出抽搐的喘气声:“华锦媗,你可真是有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呀!”
“君上谬赞,我受之无愧。”华锦媗谦虚回道。
朝廷之上,空气瞬间窒息到令人战栗。东圣君的眸中,闪过一抹幽冷的寒光,他重新回座,整个身体慢慢绷紧:“来人,将她关入天牢严加安管。”
华锦媗追问道:“君上还未说明我犯的是何罪?”
东圣君盯着她,哼笑道:“何罪?朕是皇帝,你不是,朕说你有罪就有罪!”然后挥了挥手,示意禁军亲自押送华锦媗入天牢。尔后,他目光如炬地横扫众人,话里有话道:“天牢若有异样,朕第一个杀的不会是华锦媗,而是另有其人!”然后拂袖而去。
众人陆续起身,面面相觑。
焚音突然上前将华凤池扶起,口气疲乏:“凤池将军,这时候你应先回府照顾夫人,其他的既然无能为力就顺其自然吧。”
华凤池呆滞地望着他,神情透露大悲大伤。焚音知道华锦媗将所有罪名揽到自身,让东圣君苦无证据,但谁都心知肚明他是否因赫连雪而受威胁、三军是否顾忌人质才撤军!……在东圣君心底埋下怀疑的种子,相当可怕。
华凤池只好万念俱灰地离宫,凤火王唯恐华凤池被逼上极端就让自家小凤凰亲自护送,灏锦蓝也在灏王爷的吩咐下同行。
一行人略是失魂落魄的返回凤池府,却不料凤池府前聚满人吵吵闹闹,竟是沉寂已久的国辅府。他们听说华锦媗就是圣裁门的孔雀,思前想后将一切真相想透了,就想趁着东圣君关押华锦媗这空挡来拉回华凤池这个软根子。
华国辅和华水苏母女带着管家、寥寥家仆,特意装扮凄凉地坐在凤池府前大哭大闹,痛诉华锦媗就是一个魔鬼,破坏了他们与华凤池原本的家庭和谐!华离羽和华青澜在旁拦不住,但华离羽看透自家人的嘴脸,早已羞得捂脸不想说什么。
华国辅他们见华凤池姗姗出现,顿时哭哭啼啼地上前,一个喊着“我儿”,一个喊着“五哥”等,抓着华凤池的手痛斥华锦媗,极力撇清当年误会意图挽回情深。华凤池只觉得自己一颗头颅就要炸开了,他要疯了,他也真的咆哮起来:“滚!都给我滚!”
华离羽和华青澜从未见过自家五弟如此失控,赶紧上前阻拦,只怕慢了一步,华凤池几乎要拔剑了!
华国辅等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而华凤池被两位兄长扶回厅内后,顿时崩溃地摔坐在地上,茫然询问为何变成这样?华离羽等人亦不明白,为什么华锦媗怎地就是那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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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府中,赫连雪检查了府内上下后,迅速肃清外人安插的各种眼线,才回到当初焚音房中。
焚音正在冥思疗伤,简要问清府内局势后,蓦然轻叹:“内忧外患,这次想必不好熬过去。”
赫连雪担忧道:“先生,华锦媗毕竟身份特殊,她被关在天牢应该不会怎样吧?”
焚音摇头:“阿雪,我知道你担心她,但是天牢那种地方潮湿阴暗,怨气太深,即便她没有费灵过度,也不好过。可惜我被萧鸿昼和邀月算计,如今功力只恢复四成,没法进天牢去探望。现在就连我都担心她的身体能否熬得住这种地方,还有……”
赫连雪目光滞了下,一时无话可说,听见焚音欲言又止的话,追问:“先生,还有什么?”
焚音伸手指向门口,淡道:“你不请自来,是有何贵干?”
赫连雪急忙抬头,却不知何时门外站着一个仙风道骨的栾继冧。他跨门而入,赫连雪赶紧起身迎接。栾继冧道:“老夫出席这场‘澄清大会’纯粹是承龙腾堡的情,所以没去事先了解原因,现在才知道是套中套,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
“所以你这是来道歉的?”焚音道。
栾继冧笑:“非也,不知者无罪。”
焚音哼笑:“那你是来干什么?”
“自然是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最了解的那个人已被下放天牢,我建议你有能耐的话,不如去去天牢逛逛?”
“虽然听出你是在诓老夫走天牢一趟,但也不得不说这个天牢,除了你焚音,也就只有老夫能进的去了。”
焚音挑眉:“如果能替我捎点东西,那就更好,毕竟小姑娘身娇肉贵,禁不起折腾。”然后吩咐赫连雪准备披风和丹药,正愁无人可跑一趟,这天下第一高手就送上门当信差,不用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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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中,四面俱墙。
华锦媗被禁军粗鲁地推向前方,一路走过其他关人牢笼时,沿途遭受各种目光洗礼。有些穷凶恶徒久未见女人就更是言语调戏侮辱,说的不堪入目,连禁军都听不下开始挥剑威胁。她却拖着锁铐沉默地往前走,头也不回的踏入天牢尽头最后一间牢房。
牢门合上,与世隔绝。
待禁军走远后,才刚安静的牢笼就再度喧闹起来。
华锦媗扭头望着身后一望无边的廊道,两侧牢笼再度探出一颗颗不怀好意的头颅。她慢慢坐到冰冷的石床上,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腕上的铁索……叮铃、叮铃,清脆的声音带着某种魔幻性的威胁——让不少人反射性地缩回头,只有寥寥几个纹丝不动,但也不敢再轻易造次。
尔后,她才埋首抱膝坐在床脚上,只觉得通体冰冷,浑身困乏。
“焚音,我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你想办法给我点支援吧。”她无力颞颥着,在神智渐渐迷糊中入深眠,直到半夜,稍微缓过体力后,突然间惊坐起身,就望见栾继冧拎着个包裹站在敞开的牢门前。
栾继冧道:“前任国师是恢复四成宫里才能感应到老夫的存在,那丫头你是恢复几成?”
“六成。”华锦媗拂袖坐起,“我术法不及焚音,但胜在年轻,恢复力快。”
栾继冧打量了天牢场景,将书中包裹递给她。
华锦媗打开一看,发现是件虽薄却暖的披风和几瓶凝神补血的丹药,她赶紧裹着披风,将几瓶弹药分批吞噎,顷刻间就觉得浑身瞬间舒坦极了。她笑嘻嘻道:“栾老,您这要救晚辈出去吗?”
栾继冧颇为惊诧地看着她这副千变万化的面孔,难怪能当孔雀瞒骗八年!
他道:“老夫只是来探探你情况,不能出手救,你若出得去,外面无数人定会因你而死!”
华锦媗闻言,先沉默地抿嘴一笑,才慢条斯理道:“也是,反正再过半月,东圣帝他也得放我离去。”
栾继冧皱眉:“为何你如此笃定最多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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