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携美赴宴
前边的马夫回禀道:“大人,有人于闹市间殴打妇人,许多百姓围观,阻了咱们的去路。”
“哦?”
杨浩心中好奇,顺手掀开轿帘,探身向街上看去,隔着七八丈远,就见一个身穿铜钱纹员外袍,头戴员外帽的矮壮中年男子,正扯住一个年轻妇人的头髻,劈头盖脸一通掌掴,打得那妇人披头散发,口鼻流血,情形说不出的狼狈。
杨浩皱了皱眉,眼见街上许多人围观,却无人上前解劝,不悦道:“这算甚么,大男人当街打女人,这么多人在此围观,竟无人上前解劝一下。壁宿……”
壁宿会意,向他点点头便溜下马去,泥鳅一般挤进了人群。杨浩远远的再看那员外,虽是身着一身员外袍,却是满脸横肉,两只金鱼泡的眼睛,浓眉重须,十分凶狠,直如一个杀猪的屠夫。
那少妇本来容貌十分姣好,被他厮打得蓬头乱发,脸上片片淤青,两颊赤肿。那人仍是毫不客气地狠狠掌掴,一边破口大骂,其形其状十分恶劣。只是那人方言浓重,语速又急,杨浩离得远,也听不清他在骂些甚么。
片刻功夫,壁宿从人群钻了出来,往车上一跳,摊开双手道:“大人,咱们没法管呐,人家大官人教训自己的小妾,谁管得了?”
杨浩问道:“因为何事?”
壁宿讪讪地道:“我方才打听得消息,这员外叫郑成和,是个暴发户,如今专做皮毛生意,有时也贩些驴骡牛马,门庭不大不小,家业不厚不薄,在府谷也算小有名气的一个商贾……”
杨浩打断道:“我是问,他为了何事殴打那妇……殴打他自家的妾侍。”
壁宿苦笑道:“这人是个出了名的妒夫,据说他家的后院儿连条看门狗都不许是公的,家中美妾侍婢十余人,但有丝毫触逆,非打即骂。方才他与那妾侍自旁边那家珠宝店出来时,与一少年错身而过,那少年只向他的妾侍客气地笑了笑,也没做旁的事,那少妇素知自己官人好妒,更加不敢看那少年,不想被郑大官人瞧见,还是妒火中烧,把自家妾侍扯过来便打,就是这情形了,人家自家事,旁人怎好管得?”
杨浩想起自己老娘也是这般受人作践毫无身份的卑微女人,一时触动自己心事,不由无名火起,他一弯腰出了车轿,便想跳下车去。车左坐着一个年青人,名叫何京笑,本是北汉一县衙的刀笔吏,被杨浩招聘到知府衙门,此番随行府谷的,一见大人动作,立即劝道:“大人不可,这里可是府谷。”
杨浩怒道:“那又如何?”
何京笑道:“大人,民不举,官不究。更何况这是自家官人教训妾婢,官府也管不得。再者说,大人您可不是府谷知府,越俎代疱,不免要触怒折大将军。大人身系万民,有大事要做,旁人家的私事,理他作甚?属下以为,这样的事,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秋风迎面一吹,杨浩的神志也清醒过来,他怔怔半晌,悲凉地一叹,郁郁地坐回车子,沉声道:“驱开路人,绕道过去。”
壁宿看他神色不愉,也不敢多言,忙示意那车夫将车赶至路侧,驱散围观路人绕道过去,走到那郑大官人旁边时,人群中忽地钻出一个玄衫少年来,一把抓住那郑成和的手腕,双眉倒立,厉声喝道:“混帐东西,为何这般殴打一个妇人?”
这少年不但声音清脆,长相也似温润处子一般俊俏妩媚,那郑成和一见了他,不由哈地一声冷笑,高声嚷道:“就是你,就是你,方才那人就是你。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就知你们不是什么好相与,怎么样?怎么样?我这里刚一打这贱人,你就忍不住跳出来了。小**,你还说不曾与人私通,他怎为你跳将出来,老爷我今日不当街打杀了你这贱婢,难消心头之恨。”
杨浩一看那玄衫少年,眼中登时露出惊喜神色,失声道:“折姑娘?”
那玄衣少年正是易钗而弁的折子渝,听郑成和又妒又恨地一吼,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禁鄙夷道:“自私好妒,殴打女人,哪个女子随了你这样的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你给我看清楚了,本姑娘是男是女!”
她把胸膛一挺,高高扬起的秀项上不见喉结,胸口蓓蕾微微耸起优美的曲线,再配上她俊俏妩媚的五官、清脆悦耳的声音,分明就是一个穿了男装的女子。
四下围观的百姓恍然大悟,不禁哄堂大笑起来,那郑成和眼见对方竟是一个女人,方知误会了自己爱妾,面红耳赤之下,他吱唔一阵,突然又复恼羞成怒,抬腿便是一脚,将那喜极而泣的小妾踹了一个大跟头,恶狠狠骂道:“不知羞的贱婢,你看不出人家是个女人么?见了个穿男装的小娘们,你也无端地发骚贱笑,如此浪荡无行,回去爷再好生收拾你这小浪蹄子!”
郑大官人骂完了,便灰溜溜地上了自己的马车,那颇有几分姿色的少妇被他毫不疼惜地一脚踹在地上,捂着小腿痛苦呻吟,郑成和在车上坐定,怒喝道:“还不滚上车来?要给老爷我丢人现眼么?”
那妇人不敢怠慢,急忙爬起身来,忍着眼泪,一瘸一拐地上了他的马车,像条被主人痛殴了的狗儿似的,怯怯地凑到他身边去。郑成和鼻孔朝天,脚下“嗵嗵”地在踏板上踢了两脚,马车便向前驶去。
折子渝见那妇人不争气的样儿,恨恨地一跺脚,正想转身离去,杨浩急叫道:“折姑娘。”
折子渝应声抬头,一见是他,一双俏目不由张大,惊讶中露出欣喜神色。
其实杨浩到了府谷城,而且还吃了她大哥一碗闭门羹的事,折子渝已经知道了。对大哥的心思,她更是心知肚明。这件事,她不想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做甚么干预。
这些日子芦岭州在做些甚么,成效如何,她一清二楚。她看中的男人,既然似会点铁成金术的神仙一般,把一无所有的芦岭州,把人人视作死地的芦岭州,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块风水宝地,难道还应付不了自家大哥的手段?
得知杨浩吃了闭门羹回去,立即大撒请柬宴请府谷官绅,折子渝就晓得杨浩是要旁敲侧击,打探大哥底线。自家倾心的情郎和长兄如父的大哥斗法,为了各自利益讨价还价,慧黠如她,自然是要置身事外的。而且,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女子,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倒想看看,是自己大哥手腕强硬一些,还是那个他更胜一筹,所以虽极想与杨浩相见,还是暂时克制了自己的感情隐居幕后。
今日杨浩去小樊楼的事她也知道,却是有意置身事外。她九叔因为官家有削藩之举已去了中原,如今她暂时接替九叔,负起了折府的密谍事务,这些日子也很忙碌,为行动方便,常着男装出行,不料想见他时,偏生无法相见。想避开他时,却偏偏撞见了他。
折子渝心中叫苦,却故作欣然地上了车,一挨近他身子,想起他上次冲动反应,还未说话,折子渝脸色先晕红起来,轻声说道:“我正想,眼看秋风起了,却不见你来。这想着想着,你就来了。”
杨浩一探手放下了轿帘,折子渝更加不自在,臀儿便悄悄往座位一侧挪了挪。杨浩拉住她手,亲热地道:“我也不曾想,在这里遇见你。方才还在发愁,不知该往哪里去找你呢。”
折子渝见他牵挂自己,心中也自欢喜,抿了抿嘴唇,她才低声道:“我也……时常想你……”
这一句话说罢,二人再复无言,杨浩握着她柔润的小手,两人执手相望,眼中尽是浓浓情意。车轮辘辘,也不知过了多久,折子渝才“啊”地一声清醒过来,她抽回手,轻轻掠掠鬓边发丝,忸怩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喔,”杨浩道:“我在小樊楼设宴,款待府谷官绅。你……与我一同去吧。”
“甚么?”折子渝一听“大吃一惊”,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你……你如今是芦岭知府,宴请的又都是府谷的高官巨贾,我一个小女子,我……”
杨浩又轻轻握住她手,柔声道:“今日遍撒请柬,柬上早已说明,此是便宴,无干官事,只为答谢府谷士绅前次我来的款待之情。各位官绅富豪可携家眷同来。我知西北不比中原,女眷亦可同席,你怕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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