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恭送老人家。”杨浩逊笑着退到路旁,微微欠身送那老者过去。
走出十几步远,那月眉细细长长,眉眼宛然如画的少女回头看了一眼杨浩背影,雀跃道:“三爷爷,你看到啦,这就是小姑姑喜欢的那个人,怎么样啊?”
“唔,不错不错,还行还行,渝丫头有眼光,这孩子我看着挺顺眼的。”三老爷笑眯眯地道。
杨浩与折御卿又往前去,不一会儿又碰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手里还牵着两个小孙子,一番见礼通告,原来却是折御卿的五叔和五婶。杨浩忙不迭又是上前见礼。
两个人这山景没有欣赏到多少,一路走下去,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见了许多,折御勋、折卿卿两兄弟坐镇府谷,另有两个兄弟分别驻守南北两大军事重镇,并不在府谷,可是他们的夫人,杨浩竟然也在路上见到了。
杨浩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感觉那些人根本就是跑到路上来看他似的,不止是因为这一路上遇到的正在散步的折家人实在太多,而且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也完全不像是路遇一位普通来客的态度,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甚么值得他们跑来一观的。这不,折老太君也来散步了……
折老太君在折惟正、折惟信两兄弟的搀扶下笑容满面的走过去之后,杨浩直起腰来,干笑道:“折大人,贵府真是……人丁兴旺啊……”
“哈哈,那是,那是。”
“贵府的人,好象都很喜欢晌午之后出来散步啊。”
“呃……那是,那是。”折御卿也干笑两声。
杨浩先前与折御勋会唔的轩阁中,凭栏立着两个人,一个束发布衣、麻鞋葛袍,正是折大将军。另一个,却是一位素衣如雪、眉黛如烟的妙龄少女,少女唇不涂而朱,颊不脂自红。清风穿阁,拂动她那一袭雪白的轻袍,愈发衬托得她清新脱俗。
这女子正是折子渝,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只挽了一挽,垂在一侧香肩上,清汤挂面,丽质天生。此时,她那清丽的脸庞上却满是不悦之色:“大哥,与芦岭州合作,与府州亦有利益。我早知道你会同意与他结盟,你们彼此能争取到多少好处,那是男人之间的事,小妹不想参与其中。
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之所以到现在我都不肯告诉他我的身份,就是因为我希望他喜欢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我,而不是折家的五公子、二小姐。我不想他因为我,与折家往来时动摇了本念;同样的,你是府州之主,要为府州上下负责,要为祖宗基业负责,我……不想你为了我,而做出不应该的让步。如果那样,我就成了你们缔结同盟的一个条件、一个原因,掺杂了这些功利进去,我不会开心的。”
“傻丫头。”折御勋宠弱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喟然轻叹道:“小妹,你生得晚,爹爹死的又早,说起来,你比惟正还小了几岁呢,大哥怎么能不疼你,我不想你像大姐一样受罪啊。大姐嫁了杨继业,这些年真是苦了她,那杨继业保了刘继元,二十年来你我骨肉同胞不得相见。如今北汉摇摇欲坠,一旦城破国亡,还不知大姐一家人该当如何。
大姐的婚事,就是为的我折氏家族,前车之鉴呐,如今你的终身大事,大哥怎能不操心?你既喜欢了他,与情与理,大哥能帮扶他一把都要帮的。不过,大哥身为府州之主,自会考虑地方上的利益,祖宗三百年基业,我会轻率儿戏吗?允他自建武装,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之举。大哥亦有自己的考虑。”
他把折子渝拉回座位上坐下,缓缓说道“大哥仔细考虑过了,他是程世雄保举出来的人,对官家未必就是一条心。然而我要是让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反而是把他逼到官家一边去了。不错,他现在一时或会依附与我,但是为势所迫,怎会心无怨尤?
我的大腿还没官家的胳膊粗呢,有甚么凶险的时候他就不会站到朝廷一方去么?唯有让他强大起来,他才会生起雄心,效我折州,以芦岭为家业,代代相传下去。若是如此,纵没有你的关系在,他也会选择与我结盟,唇齿相依,互望守助。
更何况,他现在与夏州李继筠反目,这就是与我结盟的最大诚意了。有夏州压制,他若对我府州不利,无异于自毁长城,杨浩是那样的蠢人么。芦岭乃是横山尾脉,横山野离氏羌人最是骁勇善战,且与芦岭近在咫尺,如今他得罪了李继筠,李继筠若令横山羌人时常扰战,而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将来可怎么保护我的小妹?”
折子渝听的频频点头,待听到这句话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下巴便点了下去,随即醒觉,抬眼一看“关二爷”一脸促狭的笑容,不由俏脸一红,嗔道:“说着说着你便没了正经。”
折御勋笑道:“这样的事不正经,还有甚么事是正经的。”
折子渝啐他一口,想了想又担心地道:“大哥不能直接驻军芦岭的,否则,就算杨浩答应,赵官家也不会答应。他单设一州,明摆着就是不想把这数万百姓置于府州辖下。而芦州自组新军,又不是一时半晌便能建成的,李继筠已挟怒而去,会不会马上对芦岭动手呢,到时咱们救援不及怎么办?”
折御勋凤眼一眯,吁叹道:“女生外向啊,这还没有嫁过去呢,看看,已经开始为人家操心了。”
折子渝娇嗔道:“哥~~~~”
折御勋哈哈一笑,说道:“李继筠真要兴兵,也得李光睿点头才行。依我看来,李光睿现在对芦岭动武的可能不大。”
折子渝凝神道:“理由呢?”
折御勋道:“因为我收兵回来的时候,吐蕃一部与夏州因为争夺草原牧场的事正大打出手,李家现在还看不到芦岭对他们的威胁和不利,会两面开战么?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帮助芦岭训练一支军队出来,纵使他们没有能力出师远征,至少也要让他们有自保之力。”
折子渝的嘴角轻轻绽起一丝笑意,柔声说道:“大哥若非为我,不会这般尽心。妹妹都在心里记着呢,过些日子,我想去中原一趟,我也该咱们折家,做一些事才对。”
折御勋诧异地道:“你要去中原?大哥还以为……,呃……家里人方才想必都已寻个借口去看过他了,这个这个……过了年你就十七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家里人都……都去看过他了?”折子渝大发娇嗔,埋怨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嘴巴!”
折御勋把长须一扫,很无辜地道:“看你在小樊楼时简直都以杨家女主人自居了,谁晓得你还不想嫁啊,呃……你现在还不准备告诉他你的真正身份吗?”
折子渝摇头道:“不想,我要等到芦岭州站稳了脚,等到他站稳了脚,我才让他知道我的身份,才与他谈婚论嫁。我要叫他知道,他的事业前程,全是凭他自己的才智本领打下来的,而不是靠了姻亲和女人。
再说,我正要去一趟中原,怎么说也要离开几个月的时候,现在怎好商谈那些事情。九叔年纪大了,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不能让他在外面奔波。这件事,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还是我亲自走一遭才是。”
折御勋想了想,点头道:“唔,也成,你从小就喜欢到处游历,一旦嫁了人,就得在家里相夫教子,连回趟娘家都不容易,更别提到处游玩了。去中原见识见识也好。对了,听说昨天唐家姑娘也去了小樊楼?”
折御勋瞄着妹子,神情鬼祟起来:“而且……唐家姑娘和那杨浩好似也有些瓜葛是吧?”
折子渝恼道:“谁告诉你的?惟正?惟信?一定是惟昌!”
折御勋嘿嘿笑道:“他们也是关心你这个小姑姑嘛。唔……,你看……要不要大哥派人去知会唐家一声,叫他们少打我未来妹婿的主意?”
折子渝眉梢一挑,瑶鼻一翘,娇哼道:“才不呢,折子渝那般不济事,还需要大哥你出面以势压人么,我还斗不过她?”
折御勋翘起大拇哥赞道:“我家小妹有志气,嘿嘿,需要大哥出马的时候,你知会一声就是。”
折御勋娇俏地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呀,别跟着我添乱就成了,那么多人跑去看他,他要是对我起了疑心,我可唯你是问。”
折子渝刚说到这儿,折惟正和折惟信便搀着一个折老太君走了进来,老太太眉开眼笑地道:“乖女儿呀,咱家那姑爷子,我看着中意的很咧,你看啥时候让他托媒人登门呐……”
折子渝呻吟一声,恨恨地瞪了折御勋一眼,没好气地答道:“你要喜欢,那就现在好了。”
老太太一听,两个巴掌一拍,高兴地嚷道:“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御勋呐,长兄如父,这事你得赶快操办起来。”
她往椅子上一坐,欢天喜地的道:“自打大闺女成了亲,那大胖小子是拨拨愣愣地往下生啊,这二十多年就没断过流儿,可我老太太就没抱过一天外孙子,唉!这下可算有外孙子抱了。女儿啊,你大姐能生养,你也不能输给她,明年,不给我抱个大外孙子来,你就别回娘家……”
折子渝无奈地翻个白眼儿,捂起耳朵便跑了出去。老太太愕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这孩子,在自己个的娘亲跟前还害什么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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