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谁去呢……,耶律休哥肯定不成。女真、室闱正蠢蠢欲动,六十多个属国朝贡无常,上京需要这员虎将镇着,况且……他与杨浩一直有些芥蒂,此去难说他会不会头脑一热,趁势再与杨浩挑起事端,破坏了自己稳住西北、牵制中原、平息内乱、重振国力的长远计划。
那样……就只有派耶律斜轸去了,他是南院大王,可以就近调兵,而且耶律斜轸聪慧稳重,足堪重任。如果令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率精锐的迭剌六院部五万精兵西征银州,使枢密使郭袭、宰相耶律贤适留守南院,调部族军、京州军、属国军加强对宋国的戒备,我北院则按兵不动,宋国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如果赵光义真敢于此时悍然出兵,则可令耶律斜轸迅速回师,与我北院兵马成钳势夹击宋军,庆王那里有杨浩牵制,当不致引兵追来……”
“就这么办!”
方才偶露儿女情态的被萧绰重又变成了那位杀伐决断的女中巾帼,她提起朱笔,抽过一卷纸来,正欲下诏,瞧见桌上那一箱泥,本已冷静下来的情绪突然又不受控制地暴怒起来,她伸手一推,便将那口箱子拂到了地上,沙盘立即摔得粉碎,萧绰冷笑一声,就像摔得粉身碎骨的是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要坐到椅上,开始起草对南院的诏书,忽地,眼前光亮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萧绰不由一怔。
殿外的女卫听到里面的动静,按着刀便冲了出来,见萧娘娘掌着灯,正弯腰看着什么,女卫头领急叫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萧绰头也不抬,淡淡地道:“没什么事,你们都出去,未得传唤,不得进入。”
“是!”几名女卫又急急退了出去,萧绰蹲到地上,拿起一块泥巴看了看,中空的,再往地上看看,萧绰从一地泥巴中拾起一枝半卷在纸中的钗子,造型简单的一个双尖,没有如何的名贵与华丽,只是那镂空的灵动叫人欢喜。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萧绰有些惊讶、有些欢喜,脸上冷肃的线条渐渐柔和起来,她展开那裹着钗子的纸来正要丢掉,忽见上边似有字迹,急忙移过灯来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萧绰鼻子一酸,眼中不争气地涌起一团雾气,她吸了吸鼻子,赶紧在那堆泥巴中又搜索起来,很快又找到一个小小的纸团,打开一看,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银戒指,萧绰赶紧看那纸团,只见上边果然也有一句诗:“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萧绰妩媚的嘴角微微牵起,似乎想要露出笑容,但她抿了抿嘴角,很矜持地忍住,她是谁?万里江山在手,岂会被这么一件东西打动?
萧绰“很不屑很不屑”地撇了撇嘴,拈起那枚戒指仔细地端详着,忽地发现内侧隐有痕迹,仔细看看,竟是一串年月日的数字,而且用的是契丹的年号,萧绰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这个可恶的家伙,难不成是在我上京街市上随便买了些头面首饰,如今又拿来糊弄我?”
“好象做出来没多久啊,这个日期……这个日期……”
萧绰忽然像烫了手,那枚戒指叮地一声掉到地上,萧绰颊生晕采,眼波盈盈,终于恢得了一个十七八岁小女子该有的情态:羞涩、欢喜、欲拒还迎……
“那个家伙,好生无赖,那一天……那一天……他记镌刻在这枚戒指上,着实羞人……”
萧绰咬了咬唇,忽然飞快地拾起那枚戒指兜在裙子里,然后继续在泥巴里玩起了寻宝游戏。
手镯、耳环、“银州城”中包裹密密的玉佩……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
那些胶泥塑就的山川河流全被萧绰敲得粉碎,每一件用最情浓意浓的诗包裹着的首饰都像一杯醇浓的美酒,让她醺醺欲醉了。
殿中异样的声响令外面的女卫放心不下,一个侍卫统领壮着胆子悄悄向殿中探头看了一眼,就见那位平素尊贵威严、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蹲在地上,左手掌着一盏灯,右手握着一堆纸团,低头看着膝上裙中围着的什么东西,像一个“笑脱红裙裹鸭儿”的小姑娘一般笑得天真、烂漫。
好不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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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银州城一片萧杀。
城禁、宵禁,兵丁四布,巡戈的士兵穿行在大街小巷,夜色中只有他们流动的灯火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门吊桥吱呀呀地放下去了,城门洞开,一行十余名骑士直驰入城,经过城门洞时,马蹄踏着青石的路面,蹄声如雷。
一员契丹将领迎了上去,在马上抱拳见礼,高声叫道:“刘将军,你终于到了。”
来骑猛地一勒马疆,战马人立而起,希聿聿一声长嘶,马上的将军将迎风吹起的披风一揽,大声说道:“为避芦州耳目,昼伏夜行,专抄小路,是故来的晚了一些。”
那员契丹将领道:“将军一路辛苦,庆王早为将军安置了馆驿,且请前去歇息,明日一早……”
来人沉声道:“不,军情紧急,早一刻安排便抢一分先机。”
他回首唤道:“延朗、延浦。”
身后两名二十出头、英气勃勃的小将提马上前,大声应道:“爹。”
那人道:“你二人与侍卫们先去馆驿。”
回首又对那契丹将领道:“将军,请马上带我去见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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