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月眼见他身穿着一袭白色锦衣,从稀稀疏疏的竹林之后走出来,神情看似清幽落寞,眼睛里却带着一种奇异而可怕的光芒,她心头顿时一震,他这样冷厉的表情,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
牟斌也看到了朱佑樘,他将药瓶放回怀中,从回廊上闪身过来,道了一声:“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朱佑樘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着声音说:“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皇太子明确下令要他离开,若是不从便是抗旨。牟斌犹豫了片刻,看了苏挽月一眼,她看到他眼色,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没关系,他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略点了点头,从回廊甬道处走了出去。他走得如此之快,仿佛一阵疾风消失在旷野之中。
苏挽月虽见牟斌孤身离去,但据她猜想,牟斌一定不会走远,就算他要出宫,也一定会在神武门外等她一程。
朱佑樘静静地站在苍郁青翠的竹林前,神情有些奇怪。他居然是独自一人前来的,身边并没有福海或云天之类的侍从跟随。
这里并不是宫中必经之地,通常不会有人烟,但是从直线距离看,无疑是从毓庆宫到永宁宫最近的一条路。
苏挽月想起还没有向他行礼问安,就转过身来,刚要跪下去,却见他疾步走到她身侧,伸手扶住了她的身体,低声说:“疼么?”
她柔亮的发丝被狂风吹起了一缕,双眸依然水灵可爱,脸颊上伤痕犹在,殷红的血迹已被擦去,剩下几道粉色的伤口。红色的血珠子缓缓流了出来,像雾气一样粘在她的白皙脸蛋上,红白相衬,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只不过是一点小伤,不劳殿下费心。”她有点诧异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刚刚他不是还十分生气地呵斥她和牟斌行为“放肆”吗?听见他刚才在竹林之外那一声冰冷呵斥,以为他接下来又会惩罚她或者将她训斥一顿。
“你是不是怪我来迟了?”朱佑樘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听不出情感。
“当然没有。”苏挽月很无所谓地摇摇头,他怎么会这样想?今天这些接二连三的破事,仔细想想真的不能怪任何人,早知道不穿杨宁清那件白狐裘,或者不要跟牟斌一起来拜见郭惠妃,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运气不好,大年初一遇到飞来横祸。
他低头看着她清瘦的侧影,她的脸依然那样清丽可爱,眨着睫毛错愕地望着自己,一双杏眼精致得像画里的人。
自从上次在云天私宅中见面,苏挽月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她觉得有些不妥,正要转过头去,却见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抚摸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然后说:“早知如此,我宁愿将你关在毓庆宫里。”
苏挽月觉得他触手所及之处一片冰凉,抬头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他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锦衣。也许是因为室外温度太低,他的指尖就像他的人一样清冷,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殿下是赶着从毓庆宫中出来的吗?你穿太少了,会着凉的,赶快回去吧!”她好意地提醒他。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脸颊上的伤口,说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今天情况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万贵妃手下受过处罚的宫女,几乎无一存活。哪怕她是朝廷锦衣卫,只要进了永宁宫,打死打残都是小菜一碟。
苏挽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但我并不是故意冲撞她。”万贵妃本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以后不管什么人召你去永宁宫,都不必理会。”他沉声叮嘱,语气坚定中含着一丝隐隐担忧。
“请问殿下,我可以出宫了吗?牟千户还在宫门外等我呢。”她试着问他自己是否可以离开了。
他一听到她提及牟斌,眼神立刻就变了,语气有些阴冷地说:“你还在惦记着他?你们两个罔顾宫规在这里耳鬓厮磨,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俩关系亲密么?”
“牟大哥只是帮我擦脸上的药而已,并没有什么!”她心里有些后悔被他看到那一幕,其实当时她把头顺势放在牟斌肩膀上,在现代社会看起来不算什么大问题,但也许在这些封建的古人心里,他们会觉得是一件无比严重的事。
“那还不算什么?”他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已经有些薄怒了,“还要怎样?还是说你们之间有更亲密的关系,所以相比之下这不算什么?”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忍不住抬头辩驳,一气之下脱口而出说,“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你一样吗?牟大哥是君子,他才不会随随便便碰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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