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出了毓庆宫大门,一眼就看见那个御前侍卫黄儒带着一队在毓庆宫前门侯着,不似是保护新人,反倒像是抓贼,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牟斌站在他身旁不远之处,身后也有一堆侍卫,他气质俊逸,即使立在一堆人里,也能一眼就瞧见。
“苏侍卫,行装都收拾好了么?”黄儒见苏挽月两手空空,貌似关心地走上前问了一句,他抬眼望了望,又随口说了一句,“今晚子时启程,只怕太子殿下没时间送你了。”
苏挽月知道他是有心讽刺自己,此前宫中流言蜚语众多,想必在众多侍卫中中已传遍了朱佑樘和她之间的“绯闻”,今日皇太子大婚,黄儒分明是不怀好意,试图拿此事让她下不了台。
黄儒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其实大家都知道这趟差事并非美差,路途遥远不说,一路恐怕还有叛军捣乱,众人都以为宪宗皇帝派苏挽月办这趟差,太子一定会挺身而出设法阻拦,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完全不予理睬,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般。仔细想想原因,无非是新人进门,旧人失宠,他实在忍不住要在这件事上给苏挽月一点难堪。
苏挽月看似并不生气,慢条斯理地说:“你是铁口神算吗?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来?还是说你比太子更厉害,能管着他的事情?”
“苏挽月,你未免太跋扈了,懂不懂规矩?”黄儒被她一顿抢白,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提了提手上的佩刀,神色愠怒瞪着她,“我若不是看你是个姑娘家,早就出手教训你了!”
“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收拾行李。”牟斌早已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岔开了下话题,黄儒再瞪了苏挽月一眼,转身回归队列,苏挽月冷哼了一声,也瞪了他一眼。
“你何必跟他生气?”牟斌低头看着苏挽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今天她看起来很不开心,黄儒自己不长眼,被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只怕今天任何人跟她说话,都是自寻麻烦。
“谁让他说那种话!”苏挽月盯着前方,愤愤地说。
他们两人并肩走了一阵,却见侍卫寓所门前站立着一个人,近前才看清楚是显武将军杨宁清。
杨宁清见他们二人同来,立刻大步走过来喊道:“苏姑娘!”
“杨将军今天怎么有空来宫里?”
杨宁清看了看牟斌,对他拱手笑了笑说:“牟兄,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苏姑娘说,可否耽误一会?”
牟斌本是精明之人,即使杨宁清不开口他也会走,闻言立刻往边上走了几步,顷刻之间人影就不见了。
“我听说皇上派你护送钦差去云南宣旨,今晚子时便要启程。此去云南路途遥远,来回不易,只怕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关外了,所以来跟你道一声别。”杨宁清望着苏挽月,眼神深邃,却又英武霸气,眉目之中依依不舍,但并没有伤感之色。
“是啊,回来的时候我或许见不到你了。”苏挽月垂了垂眼眸,心道,几个月之后,只怕这里已经天翻地覆了,我若是能平安回到京城,皇宫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杨宁清侧头望了下自己身边跟随的侍从,那人立刻低着头将一个包裹递过来,交到他手里。
“这是我一点心意,权当做临别赠仪。我知道即使送你东西,你也未必肯要,就算要了,也未必敢用。”杨宁清笑了笑,他暗中指的是上次送她的那件白狐皮大衣,被永康公主那么一闹,她现在应该只敢放在柜子里压箱底了。
苏挽月被他这么直言说穿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好,辜负了杨大哥一番心意。”
“那件事本是我的错,才会给你带了那么多困扰,应该说我对不起你才是。”杨宁清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公主喜欢无理取闹,请你多担待。这些都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糕点,送给你路上带着吃,希望你不要拒绝。”
苏挽月接过包裹,感觉那是很沉的一包,她本不想再接受杨宁清的任何礼物,但这种礼物她不能不收,只得点着头说:“谢谢杨大哥,我能有你这样好的朋友,实在太意外了。”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何德何能让一个西北边陲的将军对她这么好?
杨宁清似乎踌躇一会儿,忽然又说:“昨日皇上召见我,商谈我与永康公主的婚事。”
苏挽月并不惊讶,这件事早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他停顿了片刻又说:“但是我对皇上说,我在西北已有未婚妻了。永康公主若是嫁给我,只能做妾侍。皇上心中不太情愿,当时就说,要将永康公主赐婚给宁武将军。”
她听他一波三折地说完,忍不住笑了,说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能够制得住永康公主胡闹的人,满朝文武之中恐怕也只有你啦!我真佩服你的胆量,竟然敢和皇上耍心计,你就不怕皇上一生气,要你和那个所谓的‘未婚妻’解除婚约吗?”
杨宁清哈哈一笑,说道:“这个我不担心,皇上虽然有时候偏听,但并不糊涂。他本是仁厚之君,常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他怎么会要臣子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挽月心里不禁更加佩服他的胆识,点着头说:“正是,只怕永康公主不肯罢休。”
杨宁清一听这句话,立刻皱起了眉头。
苏挽月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好安慰他说:“这个其实也不用担心,她有了宁武将军,未必会再关注你了。再说,公主一年比一年长大,也不会永远都是小孩子脾气,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杨宁清却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说:“我可不赞成你这种观点,有些是可以勉强凑合,有些事确实凑合不来。我们不谈这个了,你出京之后,一路上要多加小心,等你回来之后,有空到我这里来,看看西北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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