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落水村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因为山间下了茫茫大雾,山路根本无法行走,他们今晚回不了昆明城内,只能继续在落水村留宿。
朱佑樘的脸色难看之极,他根本不和苏挽月说话,一个人走在前面,脚步越来越快。苏挽月担心沐谦的伤势,暂时还顾不上看他的脸色。
落水村的那名中年女子略通医术,为沐谦重新做了包扎和处理。慕蝶看到双腿染满鲜血的沐谦,几乎痛哭失声,苏挽月将那条小碧蛇从手腕上取下,交给了慕蝶,它看到慕蝶仿佛看到了主人一样,非常灵活地钻进了她的衣袖。
苏挽月一直陪在沐谦身边,直到看见他服用了止血的草药,闭目安睡之后,才走出门外,让慕蝶独自一人守着他。
她走到花楼门前,蓝枭立刻从旁边走过来,低声对她说:“你不去看看太子殿下么?”
苏挽月以为朱佑樘出了什么事,立刻问:“他怎么了?”
蓝枭叹了口气说:“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今日对沐谦所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过分了,难怪他会生气。”
苏挽月心中正在为沐谦的事情纠结,见状也跟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如果早告诉我渔翁是你假扮的,我就不会绞尽脑汁在你的酒里下毒;如果你没被我毒晕,我就不会跳湖;如果我没有跳湖,就不会遇到那个白鹰;如果没有遇到白鹰……”
蓝枭忍不住说:“我只是执行太子殿下的命令,有些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能翻的。我若是告诉你渔翁就是我,如果你一不小心暴露我的身份,沐府那些护卫个个都是死士,我怕他们狗急跳墙,误伤了你。”
“现在可好了,”苏挽月用手托着腮帮,在花楼前的一块大石上坐下来,“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本来马上就要回京了,没想到遇到飞来横祸。”
蓝枭见她稳稳坐定,丝毫没有要找朱佑樘解释或者谈话的打算,于是又问她说:“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殿下?他一个人在房间里。”
“去了又怎样?我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苏挽月将手撑住头,神情苦恼地说,“我和他吵过无数次了!”
蓝枭的脸色在花楼下悬挂的红灯笼映照下显得有些迷离,他抬眸看了她一眼说:“其实殿下对你真的很好,他随你出宫,一路安排我们暗中保护你,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事,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去绝壁悬崖底下找你,对你的情意未必输给沐谦。你肯答应照顾沐谦一辈子,为什么偏偏对他如此冷淡?”
苏挽月嘟着嘴低着头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未来的他是什么样子,他的身边根本没有我!既然我们没有缘分在一起,又何必浪费时间?”
蓝枭有些惊诧,看着她说:“你说你知道未来之事?”
苏挽月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当是默认,但并不解释。
蓝枭忽然站起身,拉着她的衣袖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苏挽月觉得诧异,但还是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边走边问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蓝枭指着落水村另一面的山头说:“那里有一座山洞神庙,庙内有个巫女,据说她的占卜很灵验。你不是说你和太子殿下没有缘分么?何不去问问她?”
苏挽月将信将疑地看着那个黑黝黝的所在,问他说:“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蓝枭回头扫了她一眼,答道:“我既然假扮渔翁,自然要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否则岂不容易穿帮?”
苏挽月被蓝枭拉着一路向西面的山坡而去,她低头看着附近的湖泊,又看了看绝壁夹缝里生长的松树,此刻像是张牙舞爪一般,他们经过了路边的几个玛尼堆,前面隐约有个小小的山洞,隐隐燃着亮光。
蓝枭低头进入洞内,示意她跟着进来。
山洞内燃着松明,环境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有一个身穿民族服饰的女子盘腿面对着石壁打坐,她的背影看起来很消瘦,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你们找我占卜,是问姻缘,还是问前程?”那巫女说的是汉语,她一直背对着山洞,根本没有看他们两个人。
苏挽月好奇地盯了蓝枭一眼,蓝枭很恭敬地回答说:“问姻缘。”
巫女冷冷一笑,说道:“一男一女结伴前来,方可问姻缘,你们二人如何问?”
苏挽月正觉得奇怪,难道蓝枭不是男人?还是说那个巫女搞错了?却见蓝枭迅速转移了话题,说道:“那我们问前程。”
“报上名来。”巫女冷冰冰地开口。
蓝枭迅速向苏挽月示意,她脑子里还在思索巫女刚才的话,一时没转过弯来,竟然脱口而出说:“朱佑樘!”
她说出这个名字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蓝枭叫她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她却不慎说成了别人的。不过这样也算歪打正着,明孝宗朱佑樘的“前程”,早已被历史学家记录在册,她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这个巫女的占卜到底灵验不灵验。
“朱佑樘。”巫女喃喃重复了一遍。
“这个名字前程怎样?”苏挽月抬高了下巴,抱着双臂,很期待地等着巫女说话。
蓝枭扫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责备她不该和巫女开这样的玩笑,她顽皮地扬了一下眉毛。
“真龙载德,权倾天下。幼时坎坷,半生孤独。”巫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了四句话。
苏挽月听到这几句话,不禁暗自心惊,前两句“真龙载德,权倾天下”已经说出了朱佑樘的来历,“幼时坎坷”这一句也可以印证,但最后一句“半生孤独”实在令人难以理解,而且还需要时间去证明。
“我们还要再占卜一个,”蓝枭以为她是恶作剧,迅速将她的名字报了出来,“苏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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