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解释道:“妈妈,你道打哥哥的都是什么人,我说与你听。此事都是因个拐子拐了个女孩来金陵城卖,先是卖给了城南的冯家,这冯公子看好了人兑了银子,许了三日后取人,谁承想这拐子贪钱又偷偷卖与了哥哥。也不知怎么被那冯公子知道了,抓了拐子半路上来跟哥哥讨人,两相不让就打起来了……”
这些薛蟠刚也已说过,薛姨妈急着想知道那大人物是谁,便催促道:“这些我已知道,你只说为何不能报官便是。”
薛宝钗略点头,道:“先说这冯渊,冯家虽在这金陵城算不得一等一的大户,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且去年冯家小姐还嫁入神京了,虽不清楚底细,但听闻她那夫婿也是有来历的……”
“切,妹妹你就不要光捡那没用的说了!”薛蟠不耐烦,翻了个白眼道,“何苦尽说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平白来气我?论关系论背景,我薛家岂会怕他的?!到了官府,只拿些银子疏通,再不济求舅舅、姨爹相助,哪有不成的!”
“哥哥,你怎这般糊涂?一旦报了官,总得当庭断案。那日的事,多少人都看见了的,原是哥哥仗着人多先动的手,凭这一点我们就失了理在先。再则,冯家如今是冯渊当家,打理好多生意,平日里又极仁义,时常在冯家的药铺开设义诊,逢了灾年他家米铺还曾开仓放粮,城里百姓多得他恩惠,无不赞他人品。今日他和哥哥相争,哥哥无法无天,这是金陵城人人都知道的,这些年闯了这些祸,若不是妈妈护着……”
薛宝钗说到这里,想到这些年妈妈和自己为薛蟠所付出的心血、所受的惊吓,忍不住掉下泪来。
薛姨妈心里自然明白了几分,却还是不甚服气,道:“这有什么?纵然那冯渊名声比你哥哥好些,然你哥哥买丫鬟原不知那是拐来的,既已付了钱带将回来,便是我薛家的,那冯渊如何还有理来抢?抢便抢了,还将你哥哥打得这般模样,这如何能依?”
薛宝钗也不反驳,只顺着她说道:“若只有那冯渊,我如何能拦着你们不让报官?只是这次打哥哥的,除了冯渊,还有他三个极好的同伴。这三人来历竟都不凡,如今都在青龙镖局住着。只说其中一个徐光,乃是青龙镖局掌柜的独子。”
“这可如何是好?”薛姨妈一惊,道,“不过是买个丫鬟罢了,怎这青龙镖局也牵扯进来了?”
原来,这薛家因薛宝钗要进京备选,这几月正筹备要进京的。这薛家百万资财,东西何其之多,岂能看顾过来,因此都已全部托付与青龙镖局,再说这一路山高水长,有镖局同行,也可保护一二。这个时候,如何能与镖局交恶?
这件事还是薛蟠亲自过问的,他自然知道,因道:“那就饶过那镖局的小子了!可那冯渊是主凶,我只拿他过问便是。”
“哥哥说这话好没道理。”薛宝钗见他想事情毫无粘连,不禁又是一番气恼,道,“那三人既交好,又帮着冯渊一同欺负你,定是一起的,你要拿冯渊,他们岂会不管?再说,你可知这三人中徐光不过是其次,就连那何连之也尚未查清暂且不谈,却还有一位姓慕的公子,你怎不动脑子?”
“慕?哪个慕?”薛姨妈和薛蟠闻言,俱是大骇。
薛宝钗又叹了一口气,才道:“他自报家门,乃是京都慕耀。依我看,那冯渊既敢这般对哥哥,定是心中已有了依靠。想这天下还能有哪个慕能唬得住我们薛家?定然是当年先皇帝赐予猛虎将军慕勋的姓氏无疑了。”
“啊?怎会如此?”这下,薛蟠彻底蔫了。
几十年前西北匈奴频繁挑衅,朝廷派出将军迟勋前去平乱。这迟将军英勇善战,用兵如神,打得逆贼节节败退,人皆称他为猛虎将军,三年后大胜而归。先皇帝龙心大悦,加官进爵自是不说,只因这迟将军原出身不好,便特赐了属皇室尊姓的慕姓,以表其优待之心。
新帝即位后,肃清异党,原先的许多慕姓皇亲因站错队大多被斩草除根了,唯独猛虎将军冷静清醒,一直独领风骚,如今慕勋已逝,只余一子一女。其子便是当今旭国公慕平之,其女慕宜之更不得了,乃是当今皇后。如今蹦出个姓慕的,叫薛蟠如何不心惊?
薛姨妈一听如此,更是后怕,顾不得许多,便在那薛蟠身上狠捶了几下,哭道:“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怎会惹到天家头上?幸你妹妹伶俐,没去报官,要真报了官追究下来,别说救你,怕是我这老骨头、连你妹妹、你舅舅加你姨爹都被你害得尸骨无存了!”
见薛姨妈哭得实在伤心,薛蟠少不得服软,再不敢提报仇的话,哭着将那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求着薛宝钗一同来劝,宝钗心软,见不得母亲伤心,免不了跟着掉下泪来。竟是一屋子母亲子女哭作一团,又可怜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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