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却又听林如海蹙眉长叹道:“说起来,扬州到底不比神京,到哪里去请个像样的教习嬷嬷呢?”
林黛玉不忍他忧心,只道:“爹爹如今病着,也不怜惜着些,还这般为女儿操心,叫我心里如何过得去?教习嬷嬷的事儿,便等爹爹身体好些再说也不迟的!”
“不行,等不得。”不料林如海低喝一声,一口回绝,又见黛玉眉头紧蹙,一脸自责模样,又少不得安慰道,“玉儿,你莫要为我担心。今日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只须静养些时日,好生调理调理就无大碍了。如今寻回了你铃铛姐姐,又看着她有了好夫婿,虽出身不高,却一身本事,我心里不知有多欢喜呢?眼下,最叫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总不能因我病着,就误了你的教养不是?虽教习嬷嬷的事儿不甚容易,但爹爹也定会为你请个好的,让你在家里也不输神京!”
英莲闻言,眼中却是精光一闪,笑道:“爹爹,其实教习嬷嬷的事儿,说难是难,可说容易也容易的!”
林如海眼睛一亮:“哦,铃铛何出此言?”
英莲笑笑:“爹爹难道忘了扬州有个隐芳园么?我听闻那里住着一对复姓尉迟的双生姊妹,乃是先前宫里头顶好的教习嬷嬷!”
林如海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忙道:“不可不可。”
英莲道:“为何?”
林如海摇摇头,面色凝重:“这隐芳园我如何会不知?然那里面住的可不是一般人。早些年先皇还在时,恭亲王也就是当今圣上头一胎得了个女儿,名唤玲珑,生得机敏灵巧,深得太后喜欢,便将宫里一对能干的双生嬷嬷赐在她身边做教习。不想玲珑郡主长到十一岁时暴病而亡,这两个嬷嬷痛不欲生,几欲殉主而去。恭亲王妃感其忠心,特为二人在故籍扬州建了这隐芳园,安顿终老。”
“爹爹,这不就是了?”英莲拉了黛玉一只手,看向林如海道,“有这样的好嬷嬷在,若是能请了来教养咱们的黛玉,不是再好不过的么?”
林如海叹道:“谈何容易?算起来,那尉迟姐妹可是先长公主的教习嬷嬷,身份地位何等尊贵,再加上当年恭亲王妃亲口下旨,不许任何人打扰她二人,寻常人便是连靠近隐芳园半步也是不敢的,我们如何能去惊动?”
说到此处,却是顿了一顿,狐疑看向英莲道:“这隐芳园的二位姑姑乃是朝廷秘闻,鲜少有人知晓。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英莲咬了咬唇,却是从容一笑:“爹爹,我也不瞒您了。这事儿乃是慕少爷透的口风。”
“慕耀?”林如海一惊,忽恍然道,“是了,想来如今这天底下姓慕的还能有几个?先前贤婿向我引荐他之时,我便有所怀疑,只因他无官无职,又一副侠士之风,便藏了心思,不想他竟真是皇亲贵族。”
林黛玉闻言,也是十分惊奇,不禁抬头直直望着英莲,等她回答。
这事儿以林如海父女的机智,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故而英莲夫妇并未打算瞒着。
只听英莲坦荡道:“不错,慕耀便是当今皇后的侄儿,旭国公家的三公子。”
林如海虽说已猜到几分,然听到英莲亲口所言依旧震惊万分:“可我迁居扬州前在神京待的时候也不短,只知旭国公慕平之有嫡出的两子一女,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三公子,莫非是庶出?”
英莲忙摇头道:“爹爹,你可莫要乱猜。慕少爷可是堂堂正正的嫡三公子,只出世不过百日就得了怪病,久治不愈,最后得高人指点,必得放在姑姑膝下抚养才能熬过一劫,因此慕耀乃是恭亲王妃也就是当今皇后亲自带大的。直养到六岁时,不想旧疾复发,险些丧命,不得不交由高人带了去修道保命,前些年才和随我夫君出师下山,故而爹爹不知道也是正常。”
“阿弥陀佛,我竟不知自己府上还藏了这样一位尊贵人物!”林如海不禁大惊失色,在床上一阵长咳,道,“想来这些日子,我真是屈待了他……”
黛玉见状,忙伸手帮林如海顺气道:“爹爹,身体要紧,想来那慕公子是姐夫的朋友,应不会介怀这些的!”
英莲忙道:“妹妹说得极是。慕少爷爹爹是见过的,他为人谦忍,素性爽侠,又坦荡正义,绝不是贪图享乐之辈,不然怎会甘愿放弃荣华,四处游历呢!此次他寄住林府,皆是为全兄弟情义,爹爹只按从前行事便可,若是知道他身份多做他想,反倒辱没了他!”
林如海惺惺道:“果然是旭国公的后人,有祖上豁达之风!”
英莲笑道:“那隐芳园一事,爹爹可同意一试?”
林如海也舒眉一笑:“这事儿依你的便是。”
稍后,英莲携了黛玉从林如海处出来,一同往住处去。
林黛玉依旧住的儿时的忆竹轩,与清荷苑相邻。彼时英莲与黛玉执手并肩,身后却是跟着海棠和紫鹃。
路上只见黛玉笑道:“我记得姐姐旧时,眉间并没有胭脂记的,竟是何时长出来的?”
英莲脚下一顿,讪讪道:“这个,我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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