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师哥,六师弟,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徐光因道:“林大人快不行了,明毅兄弟决心试一试朱老前辈医书残卷上一个古方。眼下詹管家不在府上,我与六师弟脚程快,赶紧将药买回来是正经。”
慕耀不解:“这个时候詹管家怎会不在府里?”
小何垂了头嗫喏道:“先前二师哥吩咐詹管家,让提前准备好后事呢。詹管家说是出去给林伯父采买棺椁去了。”
慕耀闻言微怔,立刻让了道:“既如此,你们快去快回。”
二人应了离开,慕耀进了院内,却看见海棠端了药碗从耳房出来,心知是英莲在里面,忙喊了她一声,问道:“九儿现下如何?”
海棠沮丧道:“明毅才给奶奶诊了脉,说是动了胎气。这会子已经喝了药睡了,爷正在屋里陪着呢,给点了安息香,不让我们在跟前,怕吵着奶奶。”
慕耀原还想进去看看,听了这话自然抿了心思,又往正屋瞥了一眼,问她:“林老爷那头怎么样?”
海棠因道:“也不好。二小姐才过来看了奶奶一眼,又回老爷跟前守着了。爷担心二小姐吃不消,吩咐了阿绣与紫鹃在一旁陪着。慕少爷,眼下我们爷心里眼里只有奶奶一人,怕是顾不上那边了,不如你去里面看看,好歹也劝二小姐吃点东西。她一向敬重你们几个师兄弟,你的话许还能听一点。”
慕耀点点头,便往里头去了。
彼时,李明毅正在外间为林如海的病况伤神,拼命翻找医书,阿绣心疼相公,也不管黛玉了,只在外面陪他,眼睛瞅见慕耀进了来,忙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又踮着脚跑过去,悄声道:“李小仙在想法子救人呢,你莫要吵他。”
慕耀虽心下好笑,却莫名有些感动,只勾唇笑了一回,继续往里面去了。一进去便看见林如海躺在床上,面上毫无血色,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一旁素色枕衾之上还残余些许血渍,很是触目惊心。
林黛玉缩着身子跪在那里,脸色比林如海好不了多少,只伏在床前低泣,孱弱的模样犹如月下花影,似梦似幻。慕耀心中动容,暗想此般光景,怕是古时西子捧心而蹙也比不得的。
黛玉一整日水米未尽,已是虚弱至极,旁边紫鹃端了一碗桂圆汤,提了银匙,千方百计哄她喝一点,可黛玉一心只在爹爹身上,如何听得进去,急得紫鹃泪落不止。
慕耀见状,也顾不得别的,只几步跨上前去,从紫鹃手里接了汤碗和勺,舀了一勺直接送了过去,抵在黛玉唇上。
黛玉吃了一惊,忙侧过头来看,见了慕耀唬得两只桃儿眼睛蓦地睁大,脖颈下意识便往后仰了一些,离了那汤匙。
然慕耀此刻却不比平日温和,又将那汤匙抵了上去,这回不容她再避,沉了声吐出两个字来:“张嘴。”
黛玉怔怔望着眼前躬着身子喂她的慕耀,只见他双眸含星,眉如泼墨,俊美面庞此刻紧紧绷着,直直盯着自己,逼人的气势如同满弦的弓,叫她避也避不掉,逃也逃不开,只觉气噎喉堵,心下一酸竟又流下两行泪来。
一旁的紫鹃何时见过这般场景,早被唬得神魂出窍,大气都不敢出,两只手绞着帕子,定定站在原地看着。
见黛玉只哭不动,慕耀愈发沉了眉眼,训道:“眼下你爹爹性命垂危,你姐姐又动了胎气,二师哥再能干终究不是你府上的人,林大人既叫你管家,你但凡是个真懂事的,就应顾全大局,决计不该在这个时候任性胡闹,只管作践身子。难不成你想把一切丢给九儿,等她醒了看她日夜操劳失了孩子才满意么?”
黛玉闻言,真真犹如醍醐灌顶,倏忽清明起来,心下又是悲痛又是愧悔,少不得张了嘴,慕耀趁势将汤匙送了进去,见她慢慢抿了匙中汤水,一颗心才终算落地。
那头紫鹃见黛玉肯吃东西,喜得什么似的,心中念佛不迭。眼看慕耀一口一口喂着黛玉,眉头渐舒,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优雅从容,真真是天生的贵公子,而底下黛玉像中了咒语,乖觉得什么似的,垂着眉眼一动不敢动,也不哭了,只脸上委屈得很,樱唇随着慕耀的汤匙一张一合,整个人犹如淡月琉璃,一碰就碎,看得人又心疼又好笑。
一时间,也无人说话,慕耀约莫喂了十几下,一碗汤渐渐见了底,才将碗重递给紫鹃,又嘱咐道:“林姑娘一日未进水米,这点东西怕是不够,然一时半会儿也不可吃太多。等晚些你再预备些别的吃食来,另外到了时辰也要记得令她歇息,不可强撑。”
紫鹃哪有不应的,只心下忧虑黛玉不肯。不料慕耀似会读心术一般,又添了一句:“她若不听,你便只管来闻兰阁找我。”
黛玉闻言,心上没来由狠颤了一回,竟是连头也不敢再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迪为酪的地雷。
我会好好写,但愿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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