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孙书食采于乐安,但他并不到乐安城居住,只是派邑宰去管理。为了政治斗争上的需要,孙书将家自田班村搬到了齐都临淄,自然,自此以后,田班村也就改名孙班村了。
从此,孙书、孙凭在朝中的地位更加显赫,是左右齐廷命运的名门贵族之一。
从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孙武足不出户,闭门谢客,集中精力和时间,整理他阅读、考察获得的资料,从事他著《兵法》的浩大工程。
从此,孙武将行李搬进了书房,吃在这里,睡在这里,工作在这里。这里是简山牍海,孙武像一个猎人,肩扛戈矛,跋涉于崇山峻岭之中,闯荡于莽莽林海之内;又像一位渔翁,驾着一叶轻舟,劈波斩浪,颠簸于汪洋大海之上。他衣无寒暖,食无定时,寝不上床。天气骤寒,他不知道在外边加一件外套,仿佛他胸中正燃烧着一团烈火,对外界气温的变化并不敏感。一日三餐,仆人将饭菜端到他的书房来吃,可是,常常是午饭端来了,早饭尚未动;晚饭端来了,午饭一口未少。母亲来柔肠规劝,他无动于衷;父亲来严厉斥责,也无济于事。在这一较漫长的时间里,饮食的好坏,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哪怕是燕窝鱼翅,熊掌驼蹄,他或不肯启口沾唇,或狼吞虎咽,食而不知其味。而当感到饥饿,需要进食时,信手抓过一个干硬的馒头,冬季里,这馒头也许正结着冰碴,却嚼得正香,有滋有味。夜间,他曲肱而枕,合衣而眠,伏案而睡。所谓睡,不过是打个盹,养养神而已。他的几案旁有一盆冷水,冷水中有一方葛巾,每当困倦袭来,他便以冷水擦面,或把整个头脸都伸进面盆里浸泡片刻,冬季,盆水结冰,效果更佳,一夜数次,晨曦便爬上了窗棂。在偌大繁华的齐都临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总是这扇窗子熄灯最晚,亮灯最早。其实,这里的灯烛光夜夜通宵达旦,直至为朝霞和晨晖所吞噬。
孙武在一天天消瘦,体质在一天天减弱,脸色在一天天变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竟至于目光直僵僵的,神情呆愣愣的,对一切都熟视无睹,置若罔闻,仿佛这世间的万物根本就不存在似的,只有他的简牍、书籍、笔记、《兵法》,才能刺激他的视觉和大脑神经。
儿子是娘的心头肉,是母亲的命根子,见孙武面黄肌瘦的样子和发痴如呆的神情,范玉兰着急了,害怕了,她索性推掉了一切家务,专门来照料儿子的饮食起居,贵妇人当起了女佣人。她也将行李搬进了儿子的书房,伴儿子一起在这里度过,昼夜的十二个时辰,一个月的三十天,一年的三百六十五日。儿子的饮食由她亲自下厨关照,知子者莫若娘,她知道儿子从小喜欢吃什么,得意怎样的口味。饭菜端进了书房,她催着儿吃,逼着儿吃,陪着儿吃,像孩提时那样,一口一口地喂儿子吃。烫了,她给儿子吹吹,凉凉;冷了,她命下人端回厨房重热,重做。她看着儿子吃得香甜,可口,心里激荡着一股暖流,脸上泛起了欣慰的笑影。见娘的满脸阴云散去,儿子吃得更香,食量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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