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瓦于大庭广众之中丢尽了脸面,窝了一肚子气,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昭王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却说伍子胥与伯嚭,率军向钟吾与徐进发,未等赶到,早闻掩余、烛庸逃窜降楚,并奉楚王之命屯兵养邑城,以敌吴师。二将不费吹灰之力,灭了钟吾,张榜安民,旋即移军向徐。徐国并不像吴之君臣所预料的那样不堪一击,徐君章禹仗着徐都山绕水围,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方面遣使赴楚,日夜兼程,告急求援,一方面深沟高垒,敛兵为守,以待楚救。
原来徐都的北边重峦叠嶂,峰耸云霄,壁陡如削,深沟险壑,阴森幽暗,令人望而汗颜。这就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入侵之敌,欲从北边接近徐都,难于上青天。沱河自西北而来,到了这里绕了半个圈,向东北流去,再折回南入淮河。徐都之南,沱河左侧,是一丘背,护卫着徐都不被沱河淹没。也就是说,徐都处在崇山峻岭脚下,丘背身后的盆地之中,倘将这丘背凿开一道缺口,滔滔沱河便可直灌都城,人为鱼鳖,物处水中,一片沼泽。徐国小兵弱,无伐人之奢望,时时防范强国侵略,因而特别重视构筑城池,累世加固,如今已是城高池深,固若金汤,攻打不易。一为减少伤亡,二为争抢时间——楚军必将来救,必须在楚军到达之前攻下徐城,孙子决定水淹徐都。
这是一条绝妙的计策,是《兵法》十三篇中不曾提及的,不用打仗,可以争取时间,一举拿下徐都,消灭徐国,然而百姓却要受累,横遭一场劫难,因而孙子取这一计策,经历了一场痛苦的思想斗争。不管怎么说,战争总是一个血腥的疯子,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怪物。无论是怎样性质的战争,征来杀去,吃苦受难的总是黎民百姓。然而这个怪物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天地之间,像山脉、河流和土地一样,是不以人们的好恶而存灭,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现实。它罪大恶极,是血与火的象征,痛苦与灾难的根源,但它又是推动人类历史向前发展的强大动力,所以孙子要潜心研究兵法,最终用战争消灭战争,获得和平与幸福。虽然如此,这却要付出像东海之水那样多的血的代价,需要漫长的时间。刚刚落过一场大雪,田里的麦苗正在厚厚的雪被下生长发育,为来年夏季的丰收储存力量,做好充分的准备。自沱河到徐都尚有五里之遥的开阔平原,一旦掘开沱河左侧的丘背,无情的河水将淹掉多少亩良田与麦苗呀!民以食为天,土地可是民众的命根子呀!为了尽量少淹庄田,孙子下令在丘背以里挖渠筑堤,直至徐都城下,让河水顺着壕渠流淌,而不漫流淹田。不仅如此,孙子还命先掘壕筑堤,作引水灌城的准备,暂不凿开丘背。要组织数百人上阵,在欲凿开的丘背处挥锨抡镐,车来担往,蒙骗敌人。孙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徐君章禹施加压力,迫使其开城投降。倘徐君顽固不化,不顾城内外百姓的生命财产,执意固守,只好集中兵力,突击凿开丘背,放水灌城。战争是残酷的,岂可以妇人之情待之!
孙子亲自召开士卒大会,进行战斗动员和部署,阐明宗旨,陈述做法,强调吴之官兵要视徐之百姓若亲人,不得随意惊扰与侵犯。民处战中,已属不幸,吴之将士均需以仁爱恻隐之心待之,倘发现有践踏蹂躏徐民者,必定严惩!动员之后,掘壕筑堤工程全面展开,丘背之上也沸沸扬扬,热闹非常。自丘背以里,分成几段,由各部分别完成。士卒分为三班,十二个时辰昼夜不歇,无论是北风呼啸,还是大雪纷飞,军卒们均脱掉了棉衣,奋力苦战,挥锨抡镐者呼呼生风,运沙送土者奔跑如飞。每当夜晚,在城外丘里这片开阔的土地上,灯笼火把,亮如白昼,歌声喊声,似沸腾的海洋。徐国百姓,纷纷抛家舍业,逃难远避,开工以来,基本上未遇到什么阻力,工程在顺利地进展着。大约在第四日的中午,孙子获悉情报,张庄段有吴之校尉惨杀了徐之老丈,徐民奋起抵抗,军民激战不已,情势岌岌可危。孙子率卫队赶往现场,见数以百计的徐民正在以镰刀锄头抵吴之兵刃,双方打在一处,滚在一起,互有伤亡,雪地上躺着数十具尸体,殷殷血迹染红了片片雪地。孙子见状,威严地断喝吴兵放下手中武器,下令徐民骂不准还口,打不得还手,纵然被打死千百,亦不得动徐民一根毫毛!吴之将士,都知孙元帅军令的厉害,唾沫落地是血,吴王阖闾之宠姬都因违犯军令而头颅高悬杆头,还有谁敢视孙子军令为儿戏呢?孙子的命令在呼啸的朔风中传扬,若惊天之雷霆,飞过了沱河,越过了山冈,大约连城里的徐君与千万百姓也听得真真切切,一清二楚。吴军奉命首先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先后又有数十名将士倒于血泊之中,渐渐的,徐民大约是受了感召,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农具,在聚精会神聆听吴军元帅的演讲。孙子借此机会,大讲楚国豺狼成性,侵略了许多弱小国家,残酷地榨取这些国家的民脂民膏,害得这些国家民不聊生,百姓正处水深火热之中;揭露章禹为保君位,如何向楚王献媚取宠,每年将大批的粮食、棉麻、茶叶、金银珠宝献给楚王,害得徐国百姓饥寒交迫,整日在死亡线上挣扎;大讲吴乃仁义之师,这仁义之师的神圣职责是惩强扶弱,解弱小国民之倒悬。最后,孙子责问吴之校尉,为何无视军令,竟敢杀害徐民。孙子问声未落,吴军与徐民纷纷上前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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