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清失踪的消息传来时,段明臣正在漠北犒军。这位年轻的新任锦衣卫指挥使,跨着黑色骏马,身披金色盔甲,端的是威风凛凛,万人仰望。
兵卒们怀着崇敬之心,准备跟这位传奇人物好好亲近一番,段明臣却在收到一份密信后,脸色剧变,只草草敬了大伙三杯酒,就连夜骑马赶回嘉峪关。
然而,他的马再快,也追不上下定决心要离去的人。
顾怀清给段明臣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大哥:我去意已决,就此拜别,再会无期。望君珍重,勿以我为念。——弟怀清拜别”
段明臣长叹一声,揉碎了字条,追悔不已。
他何其愚蠢,竟以为顾怀清回心转意,愿意留在他身边,却忽略了他眼中的决绝去意。
他怎能忘记怀清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是如此骄傲、如此优秀的男人,就像天上的雄鹰,从不屈服求全。若是他不愿意,谁能把他圈禁,谁能阻止他离去?
不过,段明臣依然怀着侥幸心理,立刻派人四处寻找。其实在他回来之前,侯老将军已经派人去找了,毕竟顾怀清是皇帝惦记的人,皇帝还特地下了密旨,要他们好好照料顾怀清。
可惜,他们搜遍了城里城外,方圆百里,都毫无收获。一夜之间,顾怀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并不出乎段明臣的意料,顾怀清既已伤愈,以他的武功和聪慧,要想悄悄离开而不留下任何线索,是轻而易举的。
他这么一走,就如蛟龙入海,猛虎归林。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何处能觅得?
然而,段明臣是不会放弃的,派出全国各地的锦衣卫,大江南北四处搜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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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半年过去,顾怀清的去向始终是一个谜。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数万名锦衣卫四处搜索,都没能寻到他的踪迹,反而是影卫小黑第一个找到了他。
小黑望了望小而破旧的蒙古包,腿下垫着的编织毛毯褪了色,散发着淡淡的羊奶膻味。
这是草原上最普通不过的牧民的住处,谁能料到曾经名满京城的御前宠臣顾怀清竟会屈居在这里?也难怪那么多锦衣卫都找不到他。
顾怀清席地而坐,一身标准的牧民打扮,穿着下摆两侧开衩的马蹄袖长袍,头戴黑棕色皮帽,黑亮的长发在脑后编成一根长辫。
他熟练的拿着铜茶壶,往缺了口子的粗瓷杯里倒了一杯茶,又往里面洒上盐巴和羊奶,端到小黑的面前。
“来,早上刚挤的羊奶,新鲜着呢,你尝尝!”
小黑看着顾怀清殷切的眼神,不好意思推拒,端起来喝了一小口,立刻蹙起了眉头。
好怪的味道,咸咸的茶,还有一股羊奶的膻味。小黑屏住呼吸,强忍住没吐出来,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顾怀清给自己倒了一杯,美滋滋的一口喝完,笑道:“你不习惯这个味道吧?呵呵,我第一次喝,直接吐了出来,可是这里只有这个,慢慢的喝着喝着,就喝出滋味儿了。”
小黑忍不住看了看顾怀清,他跟顾怀清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这个人有又龟毛又挑剔,还有点洁癖,即使在艰苦的环境,也要打扮得光鲜亮丽,优雅讲究如王侯贵族一般。
可是如今,他席地而坐,穿着棉布袍,住着破帐篷,吃着这种粗糙的食物,他是如何能适应这样的生活?
跟小黑的局促不安形成对比,顾怀清却是一脸轻松的笑容,身处陋室,却乐在其中,颇有几分古之名士的风采。
半年前,他趁着段明臣外出,逃离嘉峪关,遁入茫茫草原,在草原上流浪了几日,后来遇到一群牧民,便加入了他们的队伍,跟随牧民们四处迁徙,学习放马、牧羊、剪毛、挤奶,日子虽过得清苦,却也平静满足。
“没想到是你第一个找到我。”顾怀清笑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小黑道:“这并不难猜。你若是回大齐,一定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线,所以你必然不会回国。你与乌孙国关系微妙,也不会去乌孙。剩下的鞑靼和吐蕃,都是苦寒之地,地域广博,你独自一人,又不识路,应该不会跑很远。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边境这一带了。不过,草原那么大,如果不是你主动留下线索,我要找到你,也是很难的。”
“所以你就用我义父独有的东厂标记,引我现身?”顾怀清敛了笑容,放下茶杯,“说吧,我义父他怎么样了?”
小黑没有答话,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到顾怀清的手上。
顾怀清低头看信封上的字迹,果然是他义父万臻的手笔。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读完,眼圈不由得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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