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论剑实际上就是修仙界各方势力比拼高低的一个大舞台,不同层次的人关心不同的东西。
如昆仑的对手是连城、魔门、妖族以及东海散修等等。而往细处划分,在昆仑内部,水家的对手是齐家、陈家、昭阳峰、灵枢谷等其余各脉势力。而再对下面的弟子们来说,他们的对手又各不相同。
有的是因本身不合而成为对手,有的是因立场不同而成为对手,而更多的,则是因为道路太窄,要想前行就必须踩过旁人肩头,所以不得不成为对手。
叶青篱也同样是如此,她修行的时间不长,原本除了陈家以外,也没太多机会去得罪别人。但她既然已经站到了这个试法台上,那么所有挡在她前面的人就都将成为她的对手。
这其中包括印晨,也可能包括顾砚,当然更包括此刻正对着她挑衅的万剑。
或许面对外敌时他们应当团结,但这并不妨碍内部竞争。
叶青篱收了玉筹走下这小型的十七号试法台,反而对着旁边正自茫然的水庆鸿深施了一礼。
“水师兄,承让了。”她微微一笑,“师兄是个实在人,青篱先前多有得罪,还望师兄莫怪。”
这话由胜利者对失败者说出来,原本很是透着几分嘲讽意味。倘若叶青篱是个男子,水庆鸿此刻定会越加恼怒难堪。偏偏叶青篱却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她刚刚收了武器,就这么俏生生地站在水庆鸿面前,一脸的巧笑嫣然,叫他纵有再多的憋屈。此刻也不由得愣了愣。
并不是说叶青篱长得有多令人惊艳——这修仙界从来不乏俊男美女,真正令人目眩神迷的容貌水庆鸿并不是没有见过,两相一对比,叶青篱这般颜色,也就只能被称之为清丽了。
然而此刻水庆鸿的心情,却极为复杂。
他向来瞧不起人,叶青篱初入玉磬书院那日。他也是按规矩去迎接了的。看她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试探都挡了回去。又初步立了威信,水庆鸿心底却着实有几分腻歪。
这些事情,其他同门乐此不疲。他却厌烦得很。修行就是修行,求道之人却偏偏要争那许多名利高低,简直比世俗凡人还要令人感到俗不可耐!
水庆鸿由此不喜叶青篱,因为总是觉得她无论何时都戴着面具。所以在他眼里,叶青篱跟其他所有习惯于装模作样的名门子弟没有任何不同。
这样一个人。水庆鸿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却是直到这一刻,他稀里糊涂落败了,才骤然感觉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淡泊名利。
他羞窘、他难堪、他愤怒、他不知所措。
然后他才终于正眼看清了眼前的女子。
第一眼看到的。是她有如冬日温泉一般的眼睛。流水脉脉、浅雾清淡,看似是温暖,偏偏又叫人瞧不清全貌。探不到底去。她这般微微一笑的时候,脸上所有的线条俱都柔和了起来。衬着皓齿朱唇和如玉肌肤,无端地就叫人感觉到亲切与安定。
仿佛就在她那令人莫测高深的灵魂背后,却藏着一方无比广袤而纯粹的土地。
水庆鸿不自觉地判断她的装扮——她穿着交领的天青色宽袖深衣,一根三指宽的缀玉丝绦束在她纤腰上,环绕出她曲裾窈窕,使她静立之时只如青莲当风,姿态婉然。那衣料质地显得十分柔软,流云般的青色层层铺染在她衣襟裙裾处,隐隐显出几分枝蔓缠绕的同色暗纹。
她的腰线高,再加上乌发斜挽,青丝曼垂,晚霞般的步摇、耳钉、手钏几番轻点,更是给她凭添了一股悠然风姿。
水庆鸿判断着,叶青篱的衣饰都不简单,看那颜色质地不是寻常织染能成,说不得也是一件极品的法衣。
这般一走神,他就另起了心思:“她哪里来的财力,竟能购买法衣?莫非她背后另外有人?那她今日是故意要折辱于我,折辱于我水家吗?”
因这番思虑,水庆鸿原本的难堪与无措立刻就消散了几分,换之而上的是另一股警惕和愤怒,以及被压在其后的那一抹难描难绘的介怀。
“黑白都由你说,罢了!”他轻哼了声,本待转身离去,然后叫家里人多关注叶青篱几分,可走不到一步,他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没风度,便硬是憋着那股气,又道,“我也不是输不起,更没有让你,你的本事确实是不……是很好的!”
他本想说叶青篱本事“不差”,但又想到自己输给了她,若她只是“不差”而已,那自己岂不就等于“很糟糕”了?
这是万万不可的,水庆鸿连忙改了口,才拂了下衣袖离开。
走过十几步,他再转头去看叶青篱,见印晨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正跟她有说有笑,便不自主又哼了声,然后干脆飞离这块试法台,去到了别的场上。
印晨正说着:“叶师妹,如今初轮比试已经换过了五道场次,计算下来还需换场四次才能比完,那便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你可需休整一番?”
此刻距他们这一次换场也才过去一刻钟,印晨比叶青篱先比完,而整个场上仍在比斗的人也只余下三成不到了。
叶青篱记忆着其中的熟面孔,心中忽然一动,想起了一个人。
“印师兄,你可曾听过十七这个名字?”
“十七?”印晨讶然,“这是名字还是排号?”
叶青篱抿唇一笑:“那我可不知道了。”她取出十七曾经赠送的那只垂音铃,依照口诀输入灵力进去,耳边就渐渐响起了一些难以分辨的嘈杂声音。
应该是十七所处的环境比较纷乱,叶青篱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勉强判断出她应该是在炼丹一类的试法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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