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照在床前,并排两双鞋履,一双绣金线海棠花镶明珠云台履,另一双厚底雪白皂靴守护在一旁,天明时分只剩下那双精巧的绣鞋等待主人起床。
忆君醒来下意识摸向身边,人肉靠垫不在床上,他又去了后堂洗浴,或者在练武厅里舞枪弄棍?喊了声郎君,半天得不到回应,她把头脸在枕上再蹭一蹭,这才想到尚坤出城去接人,明天赶傍晚回京。
“阿苒”,她冲门外喊道,应声进来十数位侍女。
阿苒打起纱帘,先服侍忆君下地,挑出一件淡雅绣着丹桂的衣裙,边帮她穿着衣裳说话:“郎君寅正起床,用过早饭带着人出城去了,临走吩咐让夫人多睡一会儿,不必叫你早起。”
忆君对镜微笑一下,全当是尚坤在对面,能看得到她的笑脸,吩咐几个婢女,“挽成同心髻,只用一对珠花别着,不必太繁琐。”
大周流行鲜花装饰发髻,可怜忆君穿越来三年有余,没敢往头上用一回鲜艳的花朵。
阿苒捧过一盘珠钗让她挑,琳琅满目,忆君信手捻起一枝芙蓉花枝金钗递过去,嘴里问道:“大长公主那边有没有动静,派个机灵的人到云尚仪跟前打问一句,有消息了早点告诉我一声。”
阿苒稳稳替忆君别上发簪,微笑应下,“不用别人,奴这就去。”
郎君的正室说有就有,阿苒不为自己服侍的主子着想,也要替自个做打算,总而言之和云尚仪处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派个别人去太急功近利,倒让云尚仪心里厌恶,不如她亲自跑一趟,也能打探出一点口风。
忆君点头首肯,梳完妆带着人回东厢,尚坤不在家,正房里牵涉书信机要,照例让亲卫打扫完上锁。
尚坤没在身边围着她打转,忆君写了一会字,嫌难看放下,又读了两页书,心烦气燥,好不容易甩掉那个烦人精,她反倒不高兴。
想起尚坤老喊着让她绣个香包,忆君自觉手艺太差拿不出手,推三阻四好几回,那人生气直哼哼,她才勉强答应得空了给他做一个。
喊来两个婢女描出花样,平步青云的老图,她又觉得太俗,那个说不如绣松柏常青,更有人说紫气东来的花样不错,全被忆君否决。
研了笔墨,铺上白宣,忆君伏在案前细细绘制紫薇花,她来时枝叶繁茂,花苞初结,待到夏秋交结之时花开红满天,映得聆风院炫烂似火,尚坤赞道这是花开最艳的一年,全因有了她。
想起那个人,忆君不自觉嘴角上弯,足足磨了一早上才得一副绣花样子,在几个婢女的帮忙下挑出丝线,起针绣制,至晚揉着发麻的脖子,望着一朵绣好的花骨朵叹气,她可真是渣手速。
阿苒带笑宽慰道:“夫人用了心,不管能不能绣成,等郎君回来准高兴。天也不早了,灯底下伤眼睛,快收了罢,明天再做。”边说拿走忆君手里的绣绷子,已经开始为她卸首饰解发髻。
“阿苒,你也有十八了罢,可有相中的人,早点做打算。”忆君带笑问道,像是自叹,“趁着我在郎君面前得宠,替你们几个都求份好姻缘。女儿家生得娇,不比那些儿郎,有个稳妥的人家,后半身也有着落,做那情投意合的好买卖。”
屋里其他几个婢女抿着嘴笑,推推搡搡不让同伴揭自己的底,阿苒手底下动作不减,极为秀气垂眸,“夫人心善还想着奴婢们,奴也不急着嫁人,再多陪夫人几年,最好能亲眼见你生下小郎君小女郎。”
见屋里都是几位亲密的人,阿苒说话微微放得开,苦口婆心劝道:“大长公主别的不喜,单稀罕粉嫩的婴孩,若再长得像郎君,夫人抱着多去几次,将来什么功名没有。咱们府里两位公主,名下各虚空着一个侯爵,早来早得,夫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忆君哑口无言,孩子是她想生就有的吗?尚坤明摆着不想动真格,搂搂抱抱偏不走最后一步,成天在她身上点火,她心里也憋着一股火,现在说生孩子为时太早。阿苒做为贴身婢女不是不知道,好端端提这个又是为何。
屋里嘴快的那个婢女名阿宣,说话噼里啪啦一顿全倒出来,趁着郎君不在府里,更是不避讳:“阿苒姐姐说的是,那边府里世子夫人生不出嫡子,咱们郎君就不会娶妻,少说也要两三年以后府里才添新人,大好的机会夫人一定要牢牢收住郎君的心。”
她们热心出谋划策,婢女们也很八卦,又全是青春女儿家哪有不爱凑热闹的,平日有尚坤在太拘着她们,今天放松又爆出许多猛料,外头的趣事听得差不多,听来听去她们只字不提尚坤的过去往。
“以前都是谁在服侍郎君?”忆君弱弱问一句,一屋子喧闹归于寂静,婢女们面面相觑缩一下脖子向后退,她就知道,问了也没人敢说,打个哈哈过去,自己也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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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尚坤回来高嚷着阿圆,从屋里拽起她走到院外,指着不远处两匹马哈哈大笑,“看,你的纤离回来了。”
紫骅骝轻喷鼻息,蹄角刨地,头抵向一旁的小母马,油亮的枣红毛发,只有一人高,瞪着一双漉漉的眼睛,看向忆君它也轻纵蹄角一路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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