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办人从日本请了知名的插花艺术家坂田,场地也被布置成了和式,榻榻米,坐垫,和果子,抹茶,宋棠跪坐着,小腿发麻。
坂田在场地中央,坐姿比在场任意一个不习惯跪坐的夫人小姐们都优雅,他手执花材讲解,说一句,翻译跟着译一句,讲完之后就是实践。诸多花材让女士们犯了选择困难症,宋棠挤进围着花材叽叽喳喳的人群,看了一看,抽出一枝弯弯曲曲的树枝,拿了一枝叶,一朵花,挑了个毫无光泽的粗陶花瓶,回到位子上摆弄,五分钟后,作品完成。最为普通的五瓣小花被青叶一衬,顿时显出一种顽强而且生机勃勃的姿态,就像春日里从石缝里钻出来,在冬日冻死的枯枝和新发的绿叶的环绕里,迫不及待释放出第一缕春-意。
别人还在选花,她就做完了,所有人都不由得看过来,坂田也注意到她,到她面前坐下,仔细看了一会儿,严肃的点头:“不合时令,现在是百花盛放的时节,不是初春。”
宋棠重新做了作品,跳舞兰,勿忘我,青绿枝条,纤长草叶,活泼热闹。坂田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评价。但翻译的表情却微妙了起来,坂田天性严肃,不苟言笑,点头已是难得,两次点头,那是很认可了。
“小姐不是新手,以前学过?”坂田问。
宋棠答道:“家母喜爱插花,我跟着学了点皮毛。”
“令堂的造诣想必不凡。”
“她年轻时去日本学过,是未生流小野先生的弟子。”她说着,心里有些酸,如果孙家没有破产,以孙静姝的天赋,现在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两人聊了一会儿,其他夫人小姐的作品也陆续完成。坂田便结束了对话,起身前给了她一块写有地址的木牌,如果她赴日,随时可以上门拜访。翻译的声音不大,但听到的人不少,看向她的眼神变得不同了。
宋桢本就是来陪练的,坂田路过她的插花,停都不曾一停,她也并不在意,走到宋棠身边,压低声音:“不错。继续保持,总得让人看到,你不只是运气好,你有别人难以企及的优点。”
宋棠却想哭:“大姐,我跪得腿麻了,起不来了。”
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麻痹的腿站起来是一门学问,不过好歹遮遮掩掩的做到了,她扶着宋桢的手在室内走来走去好使血脉畅通,时不时停下应付别人的问题,见她神色慢慢的轻松,宋桢低声问:“好了?”
“好多了。”
宋桢刚想松手,蓦然觉得胳膊一沉,宋棠居然身子一歪,抓紧了她才没跌倒,不由问:“怎么了?”
“踢到桌子角了……”宋棠脸色发白,一副真的很疼的模样,宋桢连忙低声提醒,“先别找地方坐,忍一会儿,主人来了,迎接的时候坐着很没礼貌。朱芸女士是陈家的实权人物,这样的人即使不结交,也要混个脸熟。”
宋棠想起那张用仿宋代织锦的面料做封面的请帖,帖上简简单单的落款朱芸。她本想问问这位朱女士的来历,但徐茂回来就把她拖浴室里去了,然后她就忘了这件事。
她现在才知道,那位傲慢又狠毒,不惜用欺辱精神病患者来逼迫她就范的陈夫人,大名叫朱芸。
陈夫人笑盈盈的走进来,先同坂田问好,连连道歉:“我作为东道主竟然迟到,实在是对不住大家,公司出了很要紧的情况,我走不开。”游刃有余的周旋一通,环顾四周,道,“都已经完成作品了?那我还来得及给优胜者送点小小的彩头。坂田先生,您认为今日的最佳作品出自哪位女士的妙手?”
坂田看向宋棠:“宋三小姐当之无愧。”
陈夫人笑着看她一眼,先去作品前仔细端详片刻,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非常和善:“三小姐不是新手了吧?能被坂田先生认可,这真是太难得了,在这样的新手交流会上,你完全可以当个导师。没想到未来的徐夫人如此兰心蕙质。我也喜欢插花,只是天分有限,又没什么时间,你什么时候来家里告诉我两招诀窍?免得我那几位老朋友在聚会的时候说嘴。”
虽然早知道陈夫人满腹心计,但这自然至极的亲热举动依然超出了宋棠的预期,她又是惊愕,又觉得恶心。香水味一阵一阵传来,她觉得难以呼吸,本能的退了一步,抽回了手。
被陈夫人的八面玲珑焐热的气氛一下就降了温,陈夫人依然微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三小姐,不舒服吗?”
宋桢上前握住宋棠的手,警告性的用力捏了一下,温言解释:“三妹经验不足,见到陈夫人有点紧张了。还请您担待一下。”
陈夫人顺着梯子下来:“难怪,初入社交圈,怯场也是正常的,想当年我第一次跟着母亲应酬,也是说两句就脸红。多经历经历就好了。三小姐,我家经常办一些聚会,今后常来逛逛,多认识一些新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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