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
“给我退后,不然我杀了她。我,我杀了她……”
小白声嘶力竭地喊了两句,他像是一只在深夜中独来独往的猫,朝着月亮凄厉地怪叫,竭尽全力嘶吼着,声音哑不成调。
他这句话是送给那些紧逼不舍的警员。
而枪口一直都平行对着余念的额头,呈直线状,手指蜷曲搭拢着扳手,象征绝对的力量与不容忽视的主导权。
人质在不知不觉间又多了一个,那就是余念。
余念张开双臂,举起手,掌心向前。
她张唇,呼出一口浊气,说:“小白,我很失望。”
纵使有千般话语要说,婉转至嘴角,也只能艰难吐出这两个字。
她对他,很失望。
对于小白的信任,余念比任何人都深,这与她的职业有关。
她是测谎师,不像是一般人一样得深入了解对方才交心,她在初次见到一个人的时候,所得知的讯息就比寻常人多得多。
她曾觉得这个少年眼眸虽深,却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纯净,出于职业本能,她甚至想要保护他,把他一点一点拽出黑暗。
而建立这一切救援活动的基础是信任,所以,她信了他。
而小白却借用这一切,趁她不备,将利刃刺进了她的胸口,背叛了她。
小白接过张小雅手里的塑料勺子,接着喂女孩布丁,他低声说:“小雅姐,我帮你带着她,你注意一下警方的动向吧,别被伤到了。”
张小雅点点头,她将那一柄锋利的匕首抽回。
小白端着布丁盒,垫在枪身上,他拿着小型的塑料汤勺剜着奶白色的布丁,小心翼翼地凑到了女孩的唇边。
不知是因为女孩害怕,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颤栗着,不自觉往后退。
“啪嗒”一声,布丁盒被打翻在地,回声颇响。
小白抱有歉意地笑了笑,“我不小心打翻了。”
他半曲膝盖,蹲下身,凑到女孩白皙的小腿旁,拾起塑料盒。
就在这时,小白突然将女孩抱起,朝余念的方向急奔而去!
他的身材相比女孩,还算是高大魁梧,能完全将她笼罩在身形之中,当做她遮风挡雨的屏障。
“余念姐,开枪!”小白急切地喊。
说时迟那时快,张小雅也在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她从抽屉里抽出之前盗窃而来的警-枪,疯狂地朝小白的后背射-击!
“砰!砰砰!”
她连开了三枪,子弹像是不要命一般朝外疾飞,闪着一道银白色的光弧,顺风助力,埋入小白削瘦的肩膀。
“小白!”余念喊。
小白中弹了,他深黑色的瞳孔放大,脸色变得愈发苍白。
可即使身受重伤,他也并未停下步伐。
小白还是朝前跑,一刻都不肯停下。
他一路踉跄,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线条流畅的手臂滑落,流到了女孩光洁的脸上,又滴落在地,打出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深黑水洼。
月色蔓延,折返了薄薄的红光。
一室的猩红,触目惊心。
张小雅丧失了判断能力,在开枪的过程中,反被训练有素的警员制服。
由于她的靶子是小白,身体其他的部位就极容易暴露出破绽,反被刑侦队的警员射中手臂与小腿。
一时间,她血流如注,丧失了行动能力,匍匐在地。
小白松开女孩,瞬息之间也跪到了地上。
他的膝盖与地面相接,发出有力的一声碰撞。裤管上的粉尘也迎风四散,细沙一般挥舞。
“小白!”余念疾步上前,攀住他的肩膀,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清醒一点,救护车马上就会到。”
小白以手支地,他抬头,朝余念微微一笑,“别对我……失望。”
余念掐他人中,企图让他清醒一点,“我从没对你失望过,真的。”
他没令她失望。
他摆脱了尾随自己已久的阴影,亲手杀死了从前那个懦弱不堪的自己,她又怎么会对他失望呢?
小白点点头,纤长的睫羽煽动,不一会儿,像是耗尽了半生的力气,紧闭上了双眼。
“小白?小白?”余念焦急地喊。
她在惊慌失措之中几乎都要忘记了,小白是先天性耳聋,再怎么喊,她也听不到任何回应。
这一次,他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已被圣光洗涤,再无阴霾,所有人都会无忧无虑度日。
很快,救护车就赶到了现场。
小白被送往急救室抢救,他昏迷不醒,还处于危险期。
这一场历时小半个月的恶战终于结束。
女孩还是被警方的人带走了,她的父母有虐待倾向,所以她必须受到保护。
夜凉如水,由于下过雨,午夜的街上都弥漫一层朦胧的雾霭,隐隐约约,斜入车内,照亮那些蛰伏于角落的微末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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