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堂前门外的小弄堂口,十几辆军车依次而列。
甘炙草安详地躺在由药铺外的门板做成的棺材中,成俊杰、叶子欣和苏曼三人戴着孝,默默地跟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军人身后愣愣地走着。
喝光状元红的第三天下午,甘炙草正看着成俊杰练字,嘴里说着说着,突然就没有了声音。
成俊杰亲眼看着师父满身的经气以一种挥发的状态从全身上下弥散而出,身上纵有千万银针,也完全无法阻止生命的流失。
一个大校军官指挥着士兵们将身上盖着军旗的甘炙草的遗体放上车子后,又跑回来向成俊杰敬了个军礼,道:“按照甘老先生的遗愿,他希望火化后让你保管他的骨灰。这封信是甘老先生临走前寄给我的,让我在这个时候转交给你。”
成俊杰接过信封,看着上面“吾徒亲启”四个字,嘴里不由得泛起一种咸咸的味道,整个喉咙堵得慌,胸口闷闷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眼泪却又像是干了一样,一点都哭不出来。
如果成俊杰没猜错,这信大概是甘炙草在他去参加教师资格认证面试的那天下午写的。
甘炙草没有后代。成俊杰作为他唯一的传人,和两个女孩坐进车子里后,十几辆军车就鱼贯开出了小村子。
叶子欣坐在成俊杰的身边,紧紧地挽着他的手,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对成俊杰说不出地感到心疼。有的时候,哭不出来反而叫人担心。
“阿杰,你吼两声吧。”叶子欣轻声地劝着,成俊杰却微微摇头,用有些干哑的声音道:“吼不出来。”
苏曼红着眼睛擦着泪,哼哧着道:“成俊杰,哭出来吧,不然伤身体。”
成俊杰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车座上,嘴角微微向上一弯,眼里尽是哀伤,可那眼泪才一稍稍满上去,却又马上退了回来。不哭不笑的样子道:“哭不出来。”
车子开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开到海边才停下。
海滩上,一个大大的临时火葬场已经搭好。
成俊杰才下了车,就见一个西装笔挺的约莫40多岁,微微有些发胖,却给人一种异常精干的感觉的男子走向了自己。
“你好,我叫李明,你就是甘老先生的徒弟成俊杰吧?”
“对。”
成俊杰和那男人握了握手,然后听他问道:“有没有兴趣来机关单位做事?我们领导希望你能去做他的保健医生。”
成俊杰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男人。
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诚惶诚恐地回答这位省长秘书的话,可今天,他却再也没了那种情绪。
成俊杰叹了口气,用淡淡的口吻拒绝道:“算了吧,我师父可能不会愿意我这么做的。”
李明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熊熊的烈火,很快在一堆干柴中燃烧起来。
甘炙草不喜欢用机器解决问题,这么个烧法,想来也是他生前所交代过的。
大火烧了2个多钟头,成俊杰也站着一动不动整整2个多钟头。
撤了火,海风一吹,甘炙草的许多被烧成灰的遗骸,就随风落进了海里。剩下一些大块的骨头,则被装进了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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