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蒙。
顾伽罗低头看着日益渐大的肚子,忽的有些发愁的对冯妈妈说道:“妈妈,我这肚子是不是太大了些啊。会不会是双胎?”
自家老爹是双胞胎,顾伽罗难免会往这方面去想。
冯妈妈坐在贵妃榻边的鼓墩上,一手端着瓷盅,另一只手拿调羹轻轻的搅动着。
听到顾伽罗的话,抬眼看了看确实有些硕大的肚子,思索片刻,道:“唔,是比寻常同月份的孕妇大一些,不过却未必是双胎。我记得当年太太怀你的时候,肚子也不小,府里面都猜可能是双胎,结果生下来却是小姐你这个白白胖胖的姑娘,我看哪,也有可能是身子调理得好,肚子里的胎儿过大。”
说到这里,冯妈妈搅动调羹的手一顿,脸上突然露出愧疚之色,“都是老奴来得晚,竟没能好生照看小姐您。若是早些注意,合理安排一下,您的肚子或许不会这么大。”
作为一个生产经营丰富,且做过专业奶娘的冯妈妈来说,她非常清楚,对于一个孕妇而言,腹中胎儿过大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尤其是似顾伽罗这般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将来生产的时候更是会要人命!
想当初的冯夫人,恰恰就是因为胎儿过大而造成难产,虽勉强产下女儿,但没过多久还是血崩而死。
冯氏死的时候,冯妈妈就在近前伺候,印象格外深刻。
顾伽罗是冯妈妈一手奶大的孩子,虽然中间曾有四年的隔阂,但冯妈妈对顾伽罗依然有着深厚的感情。
特别是最近一两年间。真正的顾伽罗回归,中断的情谊再次被连接起来。
随后顾伽罗更是十分重用冯妈妈一家,从冯妈妈的男人到儿女,顾伽罗都给安排了极好的差事。
下西南的时候,顾伽罗没有带冯妈妈随行,绝不是不信任她,而是不忍心让她跟着舟车劳顿、吃苦受累。
但冯妈妈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全都跟了来。女儿在后衙继续做二等丫鬟。儿子则在门房当差,看着不起眼,却是很能锻炼人、学本事的活计。
冯妈妈一家对顾伽罗非常感激。冯妈妈更是愈发心疼这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所以,这次一听说顾伽罗怀孕了,她立刻跑去求清河县主,想请她安排他们老两口来西南伺候顾伽罗。
清河县主也正担心着。虽然曲妈妈也在乌蒙,但县主心里清楚。和曲妈妈相比,顾伽罗更信任自己的奶妈妈。
而且吧,之前的‘圆房’事件,多少有些对不住顾伽罗。县主一直想要弥补,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这会子儿媳妇好容易怀孕了,为了未出世的孙子(孙女)。为了补偿顾伽罗所受的委屈,也为了表明他们齐家对顾伽罗的重视。清河县主想都没想都答应了冯妈妈的请求。
恰巧县主给顾伽罗准备了一些人参、燕窝、雪耳等物品,安排人不日送往西南,于是便安排冯妈妈夫妇一起随行。
经过近两个月的颠簸,冯妈妈两口子终于抵达了乌蒙。
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顾伽罗,冯妈妈真是感慨万千,主仆两个坐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
晚上齐谨之回来后,听说冯妈妈来了,也很高兴。
他们夫妻太年轻,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曲妈妈虽有经验,可与顾伽罗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
每次看到曲妈妈和顾伽罗不冷不淡、不亲不近的相处模式,齐谨之都替她们累得慌,所以,他虽信得过曲妈妈,可从未提出要让曲妈妈专门照顾顾伽罗的建议。
冯妈妈就不同了,稳重又可靠,最要紧的是,她和顾伽罗关系亲切,且一家子都跟在西南当差,把顾伽罗母子交给她,齐谨之也放心了许多。
齐谨之特意叮嘱顾伽罗好好安顿冯妈妈夫妇,并诚恳的拜托冯妈妈好好照顾顾伽罗……自此,冯妈妈夫妇就在乌蒙后衙住了下来。
每日里,冯妈妈都按照医女的叮嘱和药膳谱的要求,亲自烹制营养汤粥。
闲暇的时候,冯妈妈还会陪顾伽罗聊天,主仆两个回忆一下过去的事情,聊一聊育儿经,日子过得甚是惬意。
而且冯妈妈也不忘每天督促顾伽罗捧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唯恐当年冯夫人的悲剧再度发生。
是以,冯妈妈对顾伽罗的照顾绝对称得上周密,甚至有点过头。
至少顾伽罗看来,冯妈妈有点反应过度了。
她刚才那句‘肚子大’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就像吃饭的时候抱怨一句‘自己吃太多、会不会发胖’似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担忧,就是随口闲话。
结果,却招来了冯妈妈的愧疚和自责,顾伽罗不禁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赶忙说道:“不晚不晚,妈妈来得刚刚好。而且我的肚子这么大,也不一定是因为胎儿太大……当然就算是胎儿大了些,距离我生产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呢,现在开始注意调理也来得及啊!”
冯妈妈点了下头,在顾伽罗垂涎的目光中将瓷盅放到桌子上,摆手命人拿走。
顾伽罗傻眼了,伸手想要拦住那丫鬟,哦不,确切来说,她是想拦住那碗粥。
呜呜,那燕窝银耳粥可是冯妈妈最拿手的粥品,味道不是一般的好,她早就眼巴巴的等着了,怎么眨眼都被端走了。
冯妈妈却一把拉住顾伽罗的手,小心的扶起她,嘴里说着:“走走走,这都躺了小半天了,咱们且先出去转一转——”
“妈妈,那粥~~”
顾伽罗任由冯妈妈将自己拉出了房门,但她仍不舍的望了望那碗粥,可怜兮兮的说道。
冯妈妈见她这般,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放心吧,粥给你留着。今个儿天气好,不冷不热的,多在院子里溜达一圈,回来再吃粥也不会积了食。”
顾伽罗一听那燕窝粥还是自己的,顿时送了口气。反手握住冯妈妈的胳膊。主仆两个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走着走着,顾伽罗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妈妈,你刚才说母亲怀我的时候肚子也很大。那、那什么,当初母亲生产的时候,妈妈也一直在跟前的吧?”
顾伽罗一边说,一边悄悄的觑着冯妈妈的神色。“那、那时候,母亲的情况是不是很危急?”
冯妈妈怔愣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光。但很快她便以淡淡的哀伤给掩饰住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道:“小姐您怀着孩子,原本老奴不该提起这事——”不吉利啊。
顾伽罗固然不会嫌弃自己的母亲晦气,可宋氏到底是横死。把她的情况跟顾伽罗拿来对比,真心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
顾伽罗忙道:“无妨,母亲是我的母亲。耗尽生命的产下我,难道我还嫌弃她不成?我、我就是。唉,不知为何,怀孕后总喜欢胡思乱想。有时,肚子里的小家伙折腾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像我这般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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