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沈厌夜在殿外与四位镇位天王打斗,虽不是你死我活,却也胜败立判。这一切,凌霄殿内的诸位仙灵皆看得一清二楚。四位镇位天王,乃是东、南、西、北四位正神,自遂古之初便镇守凌霄宝殿,悍勇无匹,就算是那真武大帝,兵主天尊,都无法轻易将之击败!
凌霄殿的红毯上立了不少仙卿,这些与天齐寿的仙人们不知多少年未曾感到过如此吃惊了。站在天帝御座之下的月神虽也十分惊讶,但是却露出了十分开心的表情,然后他立刻感到一道灼人的视线,原来是羲和在瞪他,警告他不要在凌霄殿之上喜形于色。只是,她眼里也有相同的欣喜。沈如夜向她点了点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只是唇角依旧不受控制地上扬。
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天帝似乎并未感到意外。在鎏金坠下,一双凤目轻轻眯了起来,看向了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青年男子,那个自己亲自提点的律法天君。
漆黑如同夜色的长发被同样深黑的头冠束起,松松地盘在脑后,绝大多数青丝则不羁地散落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丝绸一般随着他的步子而轻轻摇荡着。他的发钗却是银质的,尾端尚有秘银细链,用来固定黑玉的发冠。他的鬓角亦是垂落着炼银的饰物,与他额前那道银色的刺青相得益彰。
律法天君的修身朝服以黑色为主,虽然繁复,但是饰物并不多,显得庄重而深沉,和沈厌夜给人的感觉十分契合。那黑衣天君不过凡人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但是神色淡然如冰,沉然如水。他的眉像是水墨画里的山峰,笼了千年不散的雾气;他的鼻梁如同一道高耸的雪峰,在白皙的脸颊上打下深深的暗影。
沈厌夜虽然双目无法视物,然而步履却十分稳健。许多仙人尚且不知他开了心眼,便惊愕地议论纷纷,然而却又不敢大声。一则,议论别人的确不礼貌,便不太好放开声音。二则,沈厌夜法力如此高强,倘若招惹了他,以后怕是要提心吊胆!
最终,黑衣的天君在天帝面前站定。然后,他拢起长袖,单膝跪地,低下头去,声音恭敬却不卑不亢:
“参见天帝陛下。”
此话一出,议论纷纷的众仙也停止了交谈,都望向了沈厌夜和天帝的方向。天帝轻轻点了点头,无不满意道:“沈仙卿法力绝顶,由仙卿主持天纲,代天巡守,实乃我天庭之幸。”
“陛下谬赞。”沈厌夜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悲喜,“主持天纲,惩治违背天道之人……如此神位,陛下愿授之予我,可是代表陛下相信沈厌夜对天道的领悟?只是……”
——无法领悟天道,又怎么能说主持天道?可是他明明因为错悟天道的缘故,为天道责罚,失去双目……
“沈仙卿,朕并不赞同如今的你对于天道的领悟。然而,朕却坚信你终究会完完全全地领悟真正的天道,故而许你为律法天君。等到你完全了悟了天地真髓那日,便是你双目复明,记忆回复之时。”
说到这里,天帝注视着尚且有些疑惑的沈厌夜,笑道:“沈仙卿,不必心存疑虑。天地间万物,原初都不可能自开启灵识之时便即刻领悟天道。万物皆按照自己对天道的领悟,不断地走下去,直到为天道惩罚或者为天道嘉奖,他们才会直到自己所坚信的到底是否正确,朕之所以将律法天君之位授予你,目的便在于此。”
顿了顿,他说道:“你对大道的追求,日月可鉴,朕已看得真切,这已经足够了。朕所需要的律法天君,并非一个完完全全领悟大道之人——虽然能领悟大道,固然更好。朕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履行天地正义之人。沈仙卿,你做的到。”
最后一句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而就在这一刻,那张古井无波的容颜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天帝示意他站起身来,对他说道:“沈仙卿,自陷入沉眠至今,已然有三百余年。在这三百年的时间里,下界动荡不安。频繁地有妖界的妖魔骚扰凡人,鬼界的幽魂在人间游荡,而人间也陷入了战火,只有少部分国家依旧没有被战争波及。”
“……”
听着天帝叙说着下界发生的事情,沈厌夜略略皱眉。在他的印象中,三百年前,虽然亦有凡世国家交战,但是战况远远不如这般激烈。至于妖界侵犯人界,幽魂怨灵四处游荡一事,更是闻所未闻。却不知这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厌夜道:“可是魔界至尊的在背后煽动?当年重渊落败,魔尊许是要为了重渊报仇,又或者为了反上逆天?”
“魔界尊主?你指的是重渊的胞姐,重湮?”天帝否认道,“她对逆天之事没有半分兴趣,更不会为重渊报仇。重渊更是怨恨重湮的天资高于他,处处高他一头。发展到后来,他甚至不允许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她。当年重渊为了杀你,抢走了巫刃,用诡计重伤了重湮,将她投入了怨薮火湖之底后,几乎害得她身死,她决计不会为了重渊报仇。”
沈厌夜这才想起当年在刑天阵中,听到“魔尊”这两个字后重渊讳莫如深的表情。当初他觉得奇怪,如今这一切,倒是都得到了解释。
“因此,朕希望你能够下界捉拿这些妖魔,弄清这人间的混沌到底是由何而起。沈仙卿,你可愿意?”
“谨遵陛下圣谕,沈厌夜定当不负所托。”沈厌夜又复半跪下身,行礼。
“仙卿此去,虽险阻重重,然而凭借仙卿法力,想必不是难事。只是……”天帝撑起手臂,向前倾身,额前的流金坠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摆,“仙卿似乎手中并无兵刃,不知仙卿想要怎样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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