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借银子的 意外之举,让渔舟留意到了当下的钱庄。多日流连与有意地明察暗访,让她对当下的钱庄有了大致的了解。
时下的钱庄主营货币 兑换、倾熔银锭、金银买卖和抵押贷款,放款主要面向官吏、钱庄、望族和富商。缺点十分明显,放款对象少,各自为战,独立经营,少见分号。但也因为它的规模较小,尚未形成强大的影响力,朝廷尚未监管。
除钱庄之外 ,还有私人开设铺面,名曰印局,百姓可向其借用钱文,或计日,或计月清算。虽盘剥小民,然剜肉医疮,亦权济目前之急。
时各处贸易往来,皆系现银。运转之际,少数由商人自行携带,多数则由镖局保送。盖沿途不靖,各商转运现银,时被劫夺,而保镖者遇众寡不敌,亦束手无策,故为各商所深忧。
六月下旬,钟若瑜和刘盛龙先后归来,均带来好消息,由于漕帮的鼎力相助,十万两银子失而复得。
但劫银之事未从根本上解决,三人心中并没有轻松多少。
壶之茶只堪再巡,初巡鲜美,再则甘醇,三巡意欲尽矣,可茶已过三巡,对面的二人依然愁眉不展。
渔舟推开窗,望向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南风拂过,稍稍吹散了几丝燥热,她临摹着窗棂上的雕花,慢悠悠地道:“既然两位都认为走水路不是长久之计,那要不我们玩一把大的?赢了,一本万利;输了,一穷二白。”
钟若瑜双眼一亮,微笑道:“听闻小舟近日对钱庄的经营颇为好奇。”
渔舟探身勾住一枝垂柳,缠绕在指间把玩,露齿一笑:“时下商贾多从事长途贩运,物资流转和资本周转慢,垫支本钱大。如从闽越之地贩运茶叶,经水路之途运销至沧州、燕京、凉州等地,路程千里,需要大量的货款。因为地方不靖,运现困难,这样便给山贼有了可趁之机。随着生意规模的扩大,靠镖局托运现银确已远远不能满足,更何况镖局运现时间长、费用高,未知风险多。从长远看来,我们的确需要自己的钱庄。”
她停了下来,舔了舔唇角,紫苏立刻很狗腿地将茶递到了她手中。
“若我们能有自己的钱庄,第一,外出行商时只需带程仪即可;第二,可用于我们三人之间、我们与上下游商户之间的资金调拨和结算;第三,存款和放款,我们可以向百姓吸收存款,向商贾和其他钱庄放款。首要问题便是,我们三家业的根基分布甚广,天下楼在宣阳城,知味坊现在的重心应该是在江南一带,钟公子的则在京畿一带,我们若开钱庄,必然沿途各处都需要设分号,本金就是个大问题。其次,分号开在哪,如何管理都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渔舟侃侃而谈,将自己近日所思所想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渔姑娘思虑周祥,所言甚是。”刘盛龙频频点头。
“要不然像卖茶叶一样,我们找更多的人一起做?”钟若瑜敲着桌子沉吟道。
渔舟赞许地点点头,眉飞色舞地道:“我有个更大胆的想法,我们不仅要邀其他人投钱,还要找有身份的人,最好是官府中人。如此一来,不敢奢望永续经营,但至少是安全无虞的,不然我们需要雇不少的身手好的护院用来保护各处分号。”
渔舟如此掰开了,揉碎了地细细陈诉,风险和利润一清二楚。诚如她所说,要么一本万利,要么一穷二白。
刘盛龙掌心微微渗出了汗水,看着眼前二人的雄心壮志,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自己若是能够再年轻十几二十年,那该多好。
年轻就是好,一举赢了,盆满钵满;输了,不过是几年时光,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天下楼根基最浅,如今又是我一人当家做主,因而最容易做出决定。说实话,天下楼目前还没开分号,并不是十分迫切地需要开钱庄。而且,开钱庄所需银两,动辄几十万两真金白银可不是开玩笑的。因此,两位无需立刻做出决定,以免将来懊悔。两位何时有了决断,烦请派人知会天下楼一声。”渔舟诚恳地道。
该说的已经说完,剩下时日静候佳音便可。
生意场之外的渔舟依然是那个闲适得不像话的村姑,太阳还未升起前,扛着锄头去田间菜地,看看秧苗,除除草。待日头高起,便优哉游哉地回到院子,喝一盏茶,看一卷书,偶尔兴致来时研墨画上几笔。
钟若瑜觉得他这个师妹就像一只慵懒的猫,也像一只蛰伏的老虎,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便会伸出磨得锋利的爪子,一声不响地按住自己的猎物。
“宣威父子铩羽而归,你得用心提防着点儿。”钟若瑜苦口婆心地提醒着某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师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渔舟浑然不在意地摇着扇子。
“接下来,生意上的打压肯定是少不了。宣府树大根深,姻亲繁多,你莫要掉以轻心。”钟若瑜苦心孤诣地念叨着。
“那正好呀,白芷他们四人可以拿出去练练手了。”渔舟笑眯眯地道。
“最大的不及十岁,最小的才五岁,师妹你这是开玩笑吧?”钟若瑜吃惊不小。
“师兄看我像在开玩笑麽?玉不琢不成器,再说了有志不在年高,年纪小怎么了?”她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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