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何时知道属下 身份的?”她迟疑地问道。
“没想到木头似的你,也会有好奇的时候,真是稀奇。”渔舟微笑道,“你到天下楼的那天,西门先生便猜出了你的身份。”
“那为何从不曾听您提起过?”她迟疑地问道。
“虽然我看起来很闲,但是真没闲到想去揭人伤疤的地步。我想那时,你大概冲着‘天下楼专管天下事’这句流言去的。一个人要多无助,才会相信人云亦云的流言。”渔舟叹道,“小黄芪,师父对于当年没能帮上你爷爷始终心怀愧疚。”
“原来您早就知道了。”黄芪愕然道,“听父亲提起,爷爷知道西门先生那时自顾不暇,因此从未怪过老先生。”
“不然我为何一直叫你小黄芪?”渔舟狡黠地应道。
黄芪无言以对。
整理好行囊,渔舟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提笔给那四个孩子写了一封信,彻底将天下楼和汇通天下掌舵之权交了出去,只字未提自己因何而离去,又将去往何方。从今往后,她就是那个心无挂碍的、游戏人间的游学弟子千帆。心头的伤,她相信时间最终会一一抚平,也会给予最后的答案。
天还未大亮,念娇正在服侍渔舟起身,楼下突然传来了喧闹声。
这有几分不寻常,一者怡红院做的是皮肉生意,日落而作,日出而歇;二者渔舟所居最幽静,夜里尚且鲜少听到前院的喧闹。
“奴婢去瞧瞧何人喧哗。”念娇不待渔舟吩咐便立刻出去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念娇非但没有回来,前头的吵闹声更大了,还隐隐约约地听到女子呼喊救命的声音。
渔舟草草披了一件青衫出门,站在长廊里见两名大汉正在与一名纤弱的女子拉扯,看大汉的装束正是怡红院的护院。而那名女子虽衣衫不整,花容失色,依然掩不住其天身丽质,容貌姣姣,身姿妙曼,肤如凝脂,皓腕如霜雪。
念娇正在训斥那两名大汉:“两个人连一个人都看不住,惊扰了贵客,有你们好受的!”
大汉见到渔舟,立刻有几分局促,那名女子奋力挣脱了大汉的钳制,扑倒到渔舟脚下,抱着渔舟的小腿死活不松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既然赶上了,那么少不得要问上一嘴,冲着念娇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问得颇有几分技巧,既没问大汉,也没问梨花带雨的女子,以防他们站在各自的离场胡诌一通。
念娇有几分为难地道:“这位蔓娘本是良家女子,为了筹钱给相公上京赶考典当了所有家当,后来又为了给相公筹钱疏通上下,自愿卖身给了楼中。昨夜妈妈让他接客,她又反悔了。”
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必然是又是一个痴情女子绝情汉的故事,一时之间渔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自己也在泥淖中,连“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资格都没有。
钟若瑜从外面匆忙地赶来,疾言厉色地喝道:“怡红院不是什么不讲情理的地方,等她筹够赎身的银子后,让她离去吧!”
他本是正在来接渔舟启程的路上,突然听说渔舟院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勾起渔舟的伤心事,立刻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好在看渔舟神色还算是平静。
看到钟若瑜少有地雷厉风行,还少有地做了亏本买卖,渔舟心中一阵温暖,不由摇头失笑:“师兄,我没事,你不必如此草木皆兵,我又不是纸糊的。”
那位名叫蔓娘的女子倒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看钟若瑜气度非凡,言辞间却屡屡往渔舟脸上瞧去,立刻便知晓谁才是真正救她性命的稻草了,不吵不闹地松开手,先是给渔舟磕了头,然后又给钟若瑜磕了头,一声不响地跟着大汉出了院子。
“在师兄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钟若瑜一脸歉然。
“无妨。”渔舟不在意地摆摆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马上就收拾好了,你且再等我一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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