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秦慕白笑了。
李治,虚岁十四,的确还是个孩子。而且,他本来就生性仁厚,说得不好听一点还有一点鲁钝,哪里想得透这朝堂党争之中的许多弯弯绕绕?而且此前,李世民几乎是将他含在嘴里养大的,从未让他接触什么阴暗、复杂的东西,他一时承受不来、理解不了,也是正常。
可是,人,不都是被逼出来的么?谁一生下来就能做皇帝的?估计假以时日,李治尝到了手握权力高高在上的滋味,又会学会享受并舍不得放下了。毕竟他也是男人。男人么,酒色财气谁不喜欢?而这些,都可以由权力带来。不仅如此,权力还可以掌他人生死。这与被他人掌管生死,要有趣惬意得多了。
只不过,只要有长孙无忌在,李治也就是个傀儡旗帜。更多的权力,只会掌握在长孙无忌的手中,这也正是他选择李治的一个重要原因——李治年幼、鲁钝、没根基、没经验,极好驾驭。
但凡权臣,都会选择一个黯弱的君主。强如李世民这样的君王,手底下是不可能出现权臣的。长孙无忌,现在是在给自己的未来构画蓝图——他要做贞观王朝之后的首席权臣,执掌大唐这艘巨轮,按照他设想的舤道前进。或许,李世民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因为长孙无忌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他希望能由长孙无忌继续辅佐他的接班人,继承发扬贞观大唐。
这恐怕,也是李世民现在“纵容”长孙无忌的一个重要原因。他甚至不惜放出自己的权力与威信,交给长孙无忌,为大唐的未来打造一个坚实的执政基础。
秦慕白却想,这是李世民的选择,但未必是王朝与历史的选择。在历史的车轮面前,谁的主观臆想都可能成为一厢情愿。英明伟大如李世民,也没什么特权可言。如果说,有谁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九成的可能性是巧合,是历史选择了他这个幸运儿,而不是他真的“创造”了历史。
换作是几年前,秦慕白觉得自己可以驾轻就熟的顺着历史的车轮前进。可是现在,不行了。因为历史已然因为他的出现,而出现了轨迹的偏转。用李淳风的话说,他这颗“妖星”已然更改了大唐与中华的天数气运。今后会是什么样,谁都是两眼一抹黑。
这种时候,不止是年幼的李治在心里没底的彷徨,秦慕白是,估计长孙无忌是,就连李世民,也是!
大家,都在摸石子过河,小心翼翼走一步算一步。
“恩师,你要救我啊!”李治撇着眉毛哼道,“现在只要我坐在那龙椅上,我就感觉那些臣子都在肚子里骂我,骂我串通了舅舅谋害了太子哥可,然后鸠占鹊巢。要是我年轻有为确有能耐还说得过去,可是……我明明就是个一问三不知的白痴嘛!监什么国理什么事,比我太子哥哥远远不如!”
“你也就这点出息!”秦慕白真是好气又好笑,指着他骂了起来。、
“恩师,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吗?”李治苦笑道,“论资质论学问,我还不如兕子呢!舅舅干脆把兕子抱到龙椅上监国好了,干嘛害我啊?”
“闭嘴!”秦慕白忍不下气恼了骂咧起来,“晋王,你怎么能这样啊?你看你那几个哥哥,为了你今天坐的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你白捡了个大便宜还在这里卖乖,让他们知道了,非得弄死你!”
“那弄死我吧!弄死我,我也不坐这位置了!”李治甩着袖子双手一摊,破罐子破摔的嚷道,“谁想要,谁拿去!四哥不是老早就想当太子了吗,我让给他!”
秦慕白心头一紧,说道:“有种你跟你舅舅说这话去,别在这我里嚷嚷。”
“我说过了啊,我舅骂我是……猪。”李治脖子一扭,轮着眼睛认真的说道。
“哈哈!”秦慕白大笑起来,“你舅舅,真是英明。”
“恩师,你就别取笑我了!快救我啊!再坐上那位子,我真会愁死的!”李治哼哼唧唧的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有多痛苦!每天料理那些国事的时候,听舅舅和褚遂良那些大臣们说奏折,我如听天书,两股战战浑身冷汗;这倒也罢了,反正有舅舅和褚遂良他们做主,我只要拿着玉玺大印往上面一盖就行。最让我痛苦的是,父皇这时候居然不管我了,听我像个傻子似的听由他们摆布,像个废物一样坐在龙椅之上出丑。恩师,你不知道我有多无助、多尴尬!往那龙椅上一坐,我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还有还有,回到后宫,连兕子也不跟我亲近了,说什么九哥忙于国事,别只顾着跟他嬉戏,当多办些正事才行。还有往日里都跟我十分亲近的妃娘、宫女、宦官们,看我的眼色都变了,仿佛我就成了洪水猛兽随时会吃了他们一样。恩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为什么我往那龙椅上一坐,所有人都对我另眼相待了?”
“那是自然的。”秦慕白笑道,“以前你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皇子,现在,你手握大唐国家权秉……好吧,至少表面上看来你手握国家权秉,执掌王朝中枢,主宰他人生死。人家,能不对你另眼相待么?”
“哎,我不想这样啊!”李治嚷道,“我就喜欢以前的生活。我没心思当什么监国皇子,更对权力啊朝堂啊这些没兴趣!为什么我不想要的东西,你们非得塞给我啊?”
“跟我没关系,别扯上我。”秦慕白笑道,“有本事找你舅舅抱怨去。”
“我这不是……不敢么,才来找你的……”李治低声嘟嚷道,“舅舅一向十分疼爱我,可是在这件事情面前,态度十分的强硬坚决。我若敢打半个退堂鼓,他便要严厉的训斥我,还要搬出我已故的母后来。我是真怕他啊!”
秦慕白心中一动,试探的道:“那找你父皇说去。”
“我根本见不着父皇。”李治苦着脸道,“我每天都去一两次求见父皇,都被挡着不让进去。那个褚遂良,简直就是又臭又硬!我都吓唬他要杀他的头了,他也不让我进去见我父皇。你说可气不可气?”
秦慕白笑而不语。这是摆明了,李世民要避着李治不见,非要赶鸭子上架的把李治磨上一磨,看他到底成不成器。再者,更重要的是看长孙无忌究竟有没有辅佐皇子、重新制定朝廷秩序的能力。
“那你来找我,也没用啊!”秦慕白笑道,“论权力,十个秦慕白加起来也比不上你舅舅;论亲近,我只是个驸马,你还是皇帝陛下嫡亲的儿子呢!你既无法说服你舅舅,又见不到皇帝,我又何德何能?”
李治一听这话,傻了眼,叭的一下又跪了下来,几乎是号叫道:“恩师,你一定要救我啊!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一定有办法的!当年兕子病重濒危你都能妙手回春救她回来,如今我有难,你怎么袖手旁观哪?你这是偏心嘛!恩师……唔,村长,救命啊!”
“闭嘴,别嚷了!哎呀,我受不了你了,真没出息!”秦慕白笑着将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容我思量。”
李治的嘴上虽然长了一圈细细的绒毛,可纯粹还是个孩子天性,顿时展颜一笑:“谢恩师!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别老是死啊死的,现在谁要你死了?”秦慕白哭笑不得的道,“还没到那份上。”
“就快了……”李治哭丧着脸道,“刚刚弄走了太子哥哥,这马上又要对四哥下手,我……”
“你说什么?”秦慕白双眼一瞪,惊问道。
“这……”李治顿时惶然。
“有话就说!藏藏掖掖的,别怪我不管你!”秦慕白威赫道。
“哎……”李治双手一甩,豁出去了说道,“要不,我今天干嘛来找恩师求救呢?”
“详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秦慕白拉他坐下,耐心问道。
“是这样的……”李治有点为难的眨了眨眼睛,还是决定说出来,他低声道,“我坐上龙椅没几天,反正是左右不舒坦不愿意干。有一天四哥来找我,说……如果我真的不乐意干,就把位置暂时让给他好了。他愿意为我分忧解难。我当时很高兴了,就答应了!”
“靠……你真有才。”秦慕白哭笑不得的摇头,“接下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我就跟我舅舅说了,然后,我舅舅骂我是猪。”李治撇着脸十分难堪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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