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璨转头看到他,似乎十分吃惊。平安朝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将封好的信请出,托在手上道,“圣谕!”
本来要上前迎他的赵璨微微一愣,立刻敛容跪下,“儿臣赵璨接旨。”
“召七皇子回京。”平安说完之后,便直接走进去,将书信交给他,同时把人扶了起来。赵璨先拆开信看过,彼此才重新见礼。
这封信当然不是皇帝的亲笔书信,应该是翰林学士或是秉笔太监代笔,用词十分简练,全都是些套话,总体来说,内容就是平安说的那句话:召他回京。
王从义是现在才知道眼前这人竟然是七皇子!原来王总管给提举大人的差事,就是来召七皇子回京。只是平安一路来的行事,却不像是单单为此。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也连忙上前行礼。
赵璨将平安请到屋里落座,然后才道,“钦差大人一路辛苦。只是我这里课业尚未完结,一时恐怕走不脱身。”
“殿下还要多久?”平安问。
赵璨道,“你们来得凑巧,再过几日就是今年的大考。大考如能评优,便可结业了。”
“那就祝七皇子殿下鹏程万里。”
“多谢。我这几日要温书,倒是不方便招待钦差大人,不知您下榻何处?”赵璨依礼问道,“若是没有地方住,倒可在我这里盘桓几日。”
他的住处虽然在书院里,但因为成绩优异,是自己单独一个院子,让平安住进来不在话下。
平安倒是想住进来,但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还有别的是要做呢。“殿下不必挂心,臣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宣旨官一般都是先宣读了旨意,然后才会由接旨的人安排下处。平安却说自己已经有了住处,赵璨眸光微微一闪,含笑问道,“我记得平安你是在司礼监当值,未知如今……”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王从义就十分知机的接上,“大人如今就任皇城司提举。”
皇城司的人来给自己宣纸?赵璨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他只是没想到,平安要送自己的大礼,竟然这样大。
“恭喜提举大人了。”他拱了拱手,“既如此,我就不留客了。”
平安点点头,起身告辞。虽然他一再说留步,但赵璨还是送了出来,两人一路纠缠,不知不觉间就落下了王从义七八步的距离。赵璨这才低声笑道,“这就是你准备的大礼?的确又惊又喜。”
他是真的没想到,平安还有这样的本事。司礼监和皇城司虽然顶头上司是一样的,但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司礼监的人也在皇城司的监督之中。
平安看了他一眼,“不及殿下四大才子的风光,天下书斋的霸气。”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但彼此的意思都已经明了。平安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是提醒赵璨要做好准备,同时也告诉他,他在江南做的事,自己都已经知道了,而且很满意。
然后赵璨才停住脚步,平安三两步赶上了停下来等他的王从义。
走出院门是,平安借着关门的机会转过头,见赵璨站在台阶上,远远朝这里看过来。
晨光中他长身玉立,身上的白色学子衫随风而动,飘逸如仙,再加上他容貌出众,眉眼秀丽,更显得风姿卓然。
赵璨……也长大了。
让平安比较欣慰的是,自己这三年来因为伙食好,所以发育得也快,尤其是这一年来,身体抽条一般的长,刚才站在一起时他不着痕迹的比对了一番,嗯,比赵璨高了两寸多。
虽说赵璨年纪比他还小两岁,但当初他来江南之前,两人看上去可是差不多高的。所以平安已经非常满意了。
回去的路上仍旧一路被围观,不过平安心情好,丝毫不介意。
但等到了客栈里,他的脸就立刻沉了下来,转身吩咐王从义,“把人都叫来。”
等人都到齐了,平安板着脸道,“之前让你们搜集消息,你们给出来的结果,我非常不满意!”说完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皇城司伺察臣民动静,这样重大的权力,皇上交到了我们的手中。可你们再看看,你们打探出来的,都是些什么消息?鸡毛蒜皮!真正该打听的消息,却是半点端倪都没发现!”
有人露出不服气的表情。皇城司从来做事都是这样,在平安手下,他们已经很卖力了,不然也不会连着三天早出晚归。毕竟在京城,他们有特定的消息渠道,并不需要这么费神。
平安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表情,“当然,这怪不得你们。毕竟你们从前没人教,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胡乱去做。能打探到消息已经很好了。但是!”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人能将我交下去的差事办得十分圆满,这又怎么说呢?”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似乎有些不信。平安扬声叫道,“冯玉堂!”
“属下在!”自从昨日知道自己能够跟着平安,冯玉堂就一直意气风发,只不过这事他不知道能不能好,憋在心里十分难受。现在听见平安点名,立刻高声回答。
平安道,“跟他们说说,你这五天在外头是怎么过的,都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冯玉堂便站了出来。看得出面对众人他有些紧张,一开始说话还结巴,引来一阵哄笑,但渐渐的,大家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无他,因为冯玉堂想出来的那些办法,的确是大家从未想过的,并且还真的有效。什么从食物残渣里推断这家有几口人,到怎么跟消息灵通的小摊贩们套话,甚至还有故意闯入看似守备森严的地方试探虚实……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最后听到冯玉堂钻到了赵璨住处,翻墙进屋偷听,都没有人哄笑了。
“我一直认为,人和动物不同的根本之处在于,我们有脑子。”平安让冯玉堂会去做下,慢慢道,“作为一个人,首先要回动脑子。没有办法就自己想,没有条件就自己创造!刺探消息是一件非常隐秘而重要的工作,如果你们不动脑筋,得到得就永远都只是表面的消息,永远不会被重视!”
“你们是愿意浑浑噩噩这么混日子,还是做出点儿成绩让别人看看?让大家都知道,皇城司不是只能掌管宫门进出的!”
平安的话听上去很振奋人心,但下面的人却都是一脸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期待的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情况,毕竟没有出现。
他也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还没有服众,他们不知道跟着自己有什么好处。不着急,慢慢来吧。
平安挥挥手,“行了,这些话就都不说了。接下来要交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每个人在天一县发展一个下线,一个能给你们提供有用消息的人。去吧。冯玉堂留下。”
其他人稀稀拉拉的离开,冯玉堂则紧张的站在平安面前。平安觉得还是这种什么都不懂事的小孩可爱多了,只要你表示一点赏识,就激动得不行。不像那些老油条,没有真正的实惠和好处,是不会心动的。
“我之前让你跟着我学认字。”平安说,“但我也不知道这里该怎么教。你先去准备基本儿童启蒙用的书,能用到的都买一套回来。”
至于他自己,恐怕要去天一书院看看,至少学学别人是怎么教书的。听说古代人都是先各种背诵,然后老师再一一释义。而且可不像现代,一遍不懂讲两遍,两遍不懂讲三遍。在这里记不住就挨板子。板子挨多了估计就能记住了。
平安领着王从义出去闲逛,打算偷师。——他深刻领会王立心的意思,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带着王从义,就是去见赵璨也不例外。
因为皇帝和王立心可未必对自己完全放心。王从义跟着他,固然是打下手,但同时也能监视他。所以平安就要做出这个姿态:我是完全没有任何私情和秘密可言的。
王从义知道他要去学怎么给人启蒙,便道,“大人,在这里恐怕看不到您想看的。那些需要启蒙的孩子,都会在村子或者县里的蒙学念书,条件好的还会请蒙师到家中坐馆,等到粗通文义,要开始练习作文了,才进入书院学习。”
平安干咳了一声,“没关系,这里也可以看看,等回京后,我打算在皇城司进行一次全员培训,以后的新人也都要进行岗前培训,要求每个人都能听说读写。正好看看这些文章是怎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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