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的家传“玉箫剑法”这时也已练得颇为精深,只是手中无剑,若是以棒作剑,兵刃不顺,便未必能胜眼前这个强敌,微微一笑,说道:“我爹爹收了几个不肖徒儿,果然不妙,却那及得李道长和龙姑娘师姊妹同气连枝,一般的端庄贞淑。”
李莫愁怒气上冲,袖口一挥,两枚冰魄银针向黄蓉小腹激射过去。她虽杀人不眨眼,手段毒辣无比,却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女,她只道小龙女行止不端,听黄蓉竟将自己与师妹相提并论,大怒之下,一出手便是最阴狠的暗器。
黄蓉这时和她站得甚近,闪避不及,急忙回转竹棒,一一拨开。若不是她打狗棒法已练到化境,拨得开一枚,第二枚实难挡过。两枚银针从她脸前两寸之外飞掠而过,隐隐闻到一股药气,当真险到极处。黄蓉想起数年前爱雕的一足为这冰魄银针擦伤,医治了六七个月毒性方始去尽,一凛之下,又见双针迎面射来。
黄蓉向东斜闪,两枚银针挟着劲风从双耳之旁越过,心想:“此处离襄儿太近,这毒针四下里乱飞激射,万一碰破她一点嫩皮,可不得了!”疾奔向东,穿出林子。李莫愁随后追来,认定她除棒法神妙之外,其余武功均不及自己,眼见她晃身出林,喝道:“未分胜败,怎么便走了?”黄蓉转过身子,微微一笑。李莫愁道:“郭夫人,你挡我银针,还是非用这竹棒不可么?”说着抢上几步。
黄蓉知道若不收起竹棒,她总是输得心不甘服,将竹棒往腰间一插,笑道:“久闻李道长赤练神掌杀人无数,小妹便接你几掌。”
李莫愁一怔,心道:“她明知我毒掌厉害,却仍要和我比掌,如此有恃无恐,只怕有诈。”但想她掌法纵然神妙,怎及自己的神掌沾身即毙,双掌一拍,内力已运至掌心,说道:“愿领教桃花岛桃华落英掌妙技。”眼见黄蓉右掌轻飘飘的拍来,当下左掌往她掌心按去,右掌跟着往她肩头击落。这两掌本已迅速沉猛,兼而有之,但她右掌击出之际,同时更发出两枚银针,射向黄蓉胸腹之间。
这掌中夹针的阴毒招数,是她离师门后自行所创,对方正全神提防她毒掌,那料得到她又会在如此近身之处突发暗器,不少武学名家便因此而丧生于毒针之下。黄蓉缩回左掌,托向她右腕,化开了她右掌的扑击,右手缩入怀中,似乎也要掏摸暗器还敬,终于迟了一步,她右手刚从怀中伸出,银针离她肋下已不及五寸,到此地步,纵有通天本领也已闪避不了。李莫愁心中大喜,见两枚银针透衣而没,射入了黄蓉身子。
黄蓉叫声:“啊哟!”双手捧肚,弯下腰去,随即左掌拍出,击向李莫愁胸口。这一掌还是来得真快,李莫愁叫道:“好!”上身后仰避开,双掌齐出,也拍向黄蓉胸口。她知黄蓉中针之后,毒性迅即发作,这一招只求将她推开。却见黄蓉上身微动,并不招架,李莫愁双掌刚沾上对方胸口衣襟,突然两只掌心一痛,似是击中什么尖针。
她大惊之下,急忙后跃,举掌看时,见每只掌心都刺破了一孔,孔周带着一圈黑血,显是为自己的冰魄银针所伤。她又惊又怒,不明缘由,却见黄蓉从怀中取出两只苹果,双手各持一只,笑吟吟的举起,每只苹果上都刺着一枚银针。李莫愁这才省悟,原来她怀中藏着苹果,先前自己发射暗器,她并不拨打闪避,却伸手入怀抓住苹果,对准银针来路,收去毒针,让毒针尖端破苹果皮而出,转过苹果向外,对准了自己手掌,诱使自己出掌击上苹果。
李莫愁本也是个绝顶聪明之人,今日遇上了这诡诈百出的对手,只有甘拜下风,忙伸手入怀去取解药,却听得风声飒然,黄蓉双掌已攻向她面门。
李莫愁举左手一封,猛见黄蓉一只雪白的手掌五指分开,拂向自己右手手肘的“小海穴”,五指形如兰花,姿态曼妙难言。她心中一动:“莫非这是天下闻名的兰花拂穴手?”右手来不及去取解药,忙翻掌出怀,伸手往她手指上抓去。黄蓉右手缩回,左手化掌为指,又拂向她颈肩之交的“缺盆穴”。
李莫愁见她指化为掌,掌化为指,“桃华落英掌”与“兰花拂穴手”交互为用,当真是掌来时如落英缤纷,指拂处若春兰葳蕤,不但招招凌厉,且丰姿端丽,不由得面若死灰,心道:“今日得见桃花岛神技,委实大非寻常,莫说我掌上已然中毒,便安健如常,也不是她对手。”她急于脱身,以便取服解药,但黄蓉忽掌忽指,缠得她没半分余暇。那冰魄银针的毒性何等厉害,若不是她日常使用,体质习于毒性,这片时之间早已晕去了。
黄蓉见她脸色苍白,出招越来越软弱,知道只要再缠得少时,她便要支持不住,心想这女魔头作恶多端,今日毙于她自己的毒针之下,正好为武氏兄弟报了杀母之仇,着着进逼,手下毫不放松,同时守紧门户,防她临死之际突施反噬。
李莫愁先觉下臂酸麻,渐渐麻到了手肘,再拆数招,已麻到了腋窝,这时双臂僵直,已不听使唤,只得叫道:“且慢!”向旁抢开两步,惨然道:“郭夫人,我平素杀人如麻,早就没想能活到今日。斗智斗力,我都远不如你,死在你手下,实所甘服,但我斗胆求你一事。”黄蓉道:“什么事?”双眼不转瞬的瞪着她,防她施缓兵之计,伸手去取解药,然见她双臂下垂,已弯不过来,听她说道:“我和师妹向来不睦,但那孩儿实在可爱,求你大发善心,好好照料,别伤了她小命。”
黄蓉听她这几句话说得极是诚恳,不禁心中一动:“这魔头积恶如山,临死之际居然能真心爱我的女儿。”说道:“这女孩儿的父母并非寻常之辈,倘若让她留在世上,不免令我一世操心,辛苦百端……”李莫愁怎听得出她言中之意,求道:“望你高抬贵手……”黄蓉要再试她一试,走近前去,挥指先拂了她穴道,从她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问道:“这是你毒针的解药么?”李莫愁道:“是!”黄蓉道:“我不能两个人都饶了,若要我救你,须得杀那女孩儿。倘你自甘就死,我便饶那孩儿。”
李莫愁万想不到竟尚有活命之机,但叫黄蓉杀那女孩固然说不出口,以自己性命换得女孩活命,却也不愿,见黄蓉从小瓶中倒出一粒解药,两根手指拈住了轻轻晃动,只等自己回答,颤声道:“我……我……”黄蓉心想:“她迟疑了这么久,实已不易。不管她如何回答,单凭这一念之善,我便须饶她一命。她满身血债,将来自有人找她报仇。”拦住她话头,笑道:“李道长,多谢你对我襄儿如此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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