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齐声称是。当下虚竹率领灵鹫宫下属为第一路,段誉率领大理国兵马为第二路,玄渡率领中原群豪为第三路,萧峰率领丐帮帮众断后。四路人马,每一路之间相隔不过数里,探子骑着快马来回传递消息,若有敌警,便可互相应援。
迤逦行了一日。当晚在山间野宿,虚竹不放心,带了四女过来探视萧峰、段誉。丐帮中吴长风等与萧峰睽别已久,好生依恋,过来坐在萧峰背后,虽不说话,看着他的背影,却也觉得心中甚为喜慰。
萧峰忽问:“吴长老,游坦之再不算是丐帮中人了,是不是?”吴长老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禀告帮主,我们已把这铁头小子赶得远远的,没杀了他,算他运气。”萧峰叹道:“长风,我已不是丐帮帮主。不过你仍是我的好兄弟。”
吴长风扑地跪下,说道:“帮主,你老人家如不原谅我们,不来作咱们帮主,小人宁可退出丐帮,去做个游魂野鬼。”
萧峰道:“不是我不肯,的的确确,我是契丹人。不管你们要奉谁做帮主,这‘打狗棒法’和‘降龙廿八掌’,我非传他不可。”他沉吟半晌,叫道:“二弟!”虚竹应道:“是。”萧峰道:“你我义结金兰,我欢喜得很,可是大哥没什么好处给你,却要你做一件大大的难事。”
虚竹道:“大哥尽管吩咐,只要小弟力所能及,说什么也给你办到。”
萧峰道:“如此多谢了。我是契丹人,丐帮却是大宋的帮派,我是不能再当帮主了。”虚竹暗暗叫苦,心道:“莫非你要叫我做叫化头儿?这可要了我小命啦。但我已答允在先,却推托不得,那便如何是好?”
却听萧峰说道:“丐帮如要推一位英雄出任帮主,一时之间未必便能找到合适人才,依照祖传规矩,丐帮帮主必须会得‘打狗棒法’和‘降龙廿八掌’两门功夫。二弟,我想烦你先学会了,日后转而传给继任的帮主。要学这两门功夫,必须武功精熟,悟性极强。三弟不喜学武,环顾这里许多朋友,只有你最适合。”
虚竹一听大喜,心想只要不是叫自己去做丐帮帮主,学两门武功,有何难哉?当日受童姥逼迫,不知学了多少门武功,再学几门,毫不足道,便即欣然答允,说道:“大哥,请你指点,做兄弟的必定不负所托,原原本本的转授给日后的帮主。”
众人见萧峰要传功与虚竹,当即纷纷告退。萧峰拿过打狗棒来,将棒法要诀说了给他听。虚竹记心甚好,人又灵悟,且有小无相功根基,“打狗棒法”虽难,却也难不过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等高深武功。虚竹于不懂之处详细请问,再拿起竹棒试演,萧峰直教了一个多时辰,虚竹也就会了。
萧峰跟着传他“降龙廿八掌”,这是一门高深武学,既非至刚,又非至柔,兼具儒家与道家的两门哲理。虚竹过去所学少林武功以阳刚为主,逍遥派功夫则偏重以柔克刚,两者凝合,甚为不易。萧峰耐心解释,说到第十八掌时,天已大明。
萧峰道:“二弟,你就算没本来武功,单只学这一十八掌,也足可与天下英雄争雄。以后这十掌,变化繁复,威力却远不如头上的十八掌。我平日细思,常觉最后这十掌似有蛇足之嫌,它的精要之处,已尽数包含于前面的十八掌之中。只因降龙廿八掌是我恩师汪剑通所传,且是丐帮百余年的传承,我不便自行削减。‘降龙廿八掌’的精义,乃是‘有余不尽’四字,一掌之出,必须留有余力。不管对方击来的拳掌如何刚猛有力、势若雷霆,我总之应以一招行有余力。使那‘降龙廿八掌’时,心中总须想到:对方毒龙有八十条、一百条,降服了一条又有一条,去了十条,还有二十条,然我的掌力始终无尽无漏,那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
虚竹喜道:“多谢大哥指点。其实‘亢龙有悔’这一招,大哥说必须击敌三分,留力七分,便已道出了‘降龙廿八掌’的精要。”萧峰击掌道:“对,对!日后有便,咱俩再互相研讨。我看二弟的灵鹫宫武功之中,也有大可借鉴之处。贤弟,你是丐帮的大恩人,日后选定帮主之时,那人的人品才干,贤弟旁观者清,也要请你多拿些主意。”虚竹点头答应。
过得多年,丐帮中出了一位少年英雄,为人稳重能干,人缘甚佳,群丐公议,推之为主。各人尊重萧峰原意,送此人去灵鹫宫,先由虚竹考核认可,再传他“打狗棒法”及“降龙十八掌”。这少年帮主不负所托,学得神功,又将丐帮整顿得蒸蒸日上,竟尔中兴,丐帮自此便视灵鹫宫为恩人。丐帮这两门祖传武功,虽说“降龙廿八掌”少了十掌,但经萧峰与虚竹两位大高手删削重复,更显精要,威力非但不弱于原来的廿八掌,反而有所胜过,成为武林中威震天下的高明武学。
次晨萧峰与虚竹也不休息,与大队偕行。萧峰问阿紫道:“那位游君还在灵鹫宫中么?”阿紫小嘴一撇,说道:“谁知道呢?多半是罢,他瞎着双眼,又怎能下山?”语意中对他没半分关怀之情。
这日夜晚,萧峰与丐帮群雄在山道边一处旷地野宿,萧峰让阿紫睡在自己身畔,在她身上盖了几条毛毡,阿紫眉花眼笑,暖暖的睡得甚是舒服。萧峰续向虚竹讲述“打狗棒法”与“降龙十八掌”中的精义。段誉依恋结义兄长,也过来相聚。
正说话间,只见山道上快步走来四个女子,正是梅兰竹菊四剑。四女走到虚竹面前,梅剑禀道:“主人,主母娘娘说道要来拜见义兄、义弟,请您允准。”原来虚竹率领灵鹫宫九天九部好手,以及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部属前来辽国营救萧峰,银川公主挂虑丈夫的安危,坚持同行,梅兰竹菊四剑随在银川公主身畔护卫。
虚竹笑道:“好极,好极!我亲自去陪她过来,自己兄弟,早该厮见了,这几天忙着传功,竟把这件大事给忘了。”向四女来路快步奔去。萧峰笑道:“二弟他夫妻二人相互间客气得很。”阿紫也笑道:“小和尚跟老婆是相敬如宾!”
只见虚竹赶了一辆骡车过来,车中先走出一名绿衣宫女,段誉认得便是在西夏皇宫中接见宾客的那个十分怕羞的宫女。她搬过一只铺着红毡的踏脚小凳,放在车前。只听得车中环佩声响,跨出一位衣饰华贵、脸垂面幕的贵妇人来,向萧峰、段誉盈盈拜倒,说道:“小妹西夏李氏,拜见大哥、三弟。”萧峰和段誉忙跪倒还礼,连称:“不敢当,二嫂请起。”
贵妇人站起身来,那宫女从车中取出一张锦凳放好,贵妇人又弯腰为礼,这才坐下,款款说道:“先前承蒙大哥、三弟驾临兴州,陪我夫郎前来求亲,得缔良缘,小妹感激不尽。”
萧峰道:“二弟妹不必多礼。这次你陪同二弟前来南京,救我脱险,我更十分感激。咱们是情同骨肉的兄弟,不管是你帮了我,还是我帮了你,都是该的。”
贵妇人道:“大哥说得豪爽,一切原是理所当然。小妹姓李,闺名叫作清露。大家既是自己人,该当说与大哥、三弟知道。几时请大哥、三弟到灵鹫宫来大饮三日三晚,小妹给大哥、三弟斟酒,那时自当揭去面幕相见。此刻人多,小妹面嫩,怕见生人,请恕不揭面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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