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长老道:“莫兄料得甚是。这次教主派咱们办事,所要对付的,是个合并了五岳剑派的大高手。咱们若得为教主殉身,本来十分荣耀,只不过却损了神教与教主的威名。常言道得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是对付伪君子,便当下些狠毒手段。看来咱们还须在陷阱之中,加上些物事。”杜长老道:“包老之言,大合我心。这‘百花消魂散’,兄弟身边带得不少,大可尽数撒在陷阱上的树枝草叶之中。那岳不群一入陷阱,立时会深深吸一口气……”四人说到这里,又都齐声哄笑。
包长老道:“事不宜迟,便须动手。这陷阱却设在何处最好?”葛长老道:“自此向西三里,一边是参天峭壁,另一边下临深渊,唯有一条小道可行,岳不群不来则已,否则定要经过这条小道。”包长老道:“甚好,大家过去瞧瞧。”说着拔足便行,余人随后跟去。
令狐冲心道:“他们挖掘陷阱,非一时三刻之间所能办妥,我得赶快去通知盈盈,取了长剑,再来救师娘不迟。”待魔教众人走远,悄悄循原路回去。
行出数里,忽听得嗒嗒嗒的掘地之声,心想:“怎么他们是在此处掘地?”藏身树后,探头一张,果见四名魔教的教众在弓身掘地,几个老者站在一旁。此刻相距近了,见到一个老者的侧面,心下一凛:“原来这人便是当年在杭州孤山梅庄见过的鲍大楚。什么包长老,却是鲍长老。那日任我行在西湖脱困,第一个收服的魔教长老,便是这鲍大楚。”令狐冲曾见他出手制服黄钟公,知他武功甚高;心想师父出任五岳派掌门,摆明要跟魔教为难,魔教自不能坐视,任我行派出来对付他的,只怕尚不止这一路四个长老。
只见四名教众用一对铁戟、一对钢斧,先斫松了土,再用手扒土,抄了出来,心想:“他们明明说要到那边峭壁去挖掘陷阱,却怎么改在此处?”微一凝思,已明其理:“峭壁旁都是岩石,要挖陷阱,谈何容易?”但这么一来,阻住了去路,使他没法回去取剑。眼见四人以临敌交锋用的兵刃来挖土掘地,甚是不便,陷阱当非片刻间所能掘成,他却又不敢离师娘太远,绕道回去取剑。
忽听葛长老笑道:“岳不群年纪已经不小,他老婆居然还这么年轻貌美。”杜长老笑道:“相貌自然不错,年轻却不见得了。我瞧早四十出头了。葛兄若是有兴,待拿住了岳不群,禀明教主,便要了这婆娘如何?”葛长老笑道:“要了这婆娘,那可不敢,拿来玩玩,倒是不妨。”
令狐冲大怒,心道:“无耻狗贼,胆敢辱我师娘,待会一个个教你们不得好死。”听葛长老笑得甚是猥亵,忍不住探头张望,只见这葛长老伸出手来,在岳夫人脸颊上拧了一把。岳夫人要穴遭点,没法反抗,一声也不能出。魔教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杜长老笑道:“葛兄这般猴急,你有没胆子就在这里玩了这个婆娘?”令狐冲怒不可遏,这姓葛的倘真对师娘无礼,尽管自己手中无剑,也要跟这些魔教奸人拚个死活。
只听葛长老淫笑道:“玩这婆娘,有什么不敢?但若坏了教主大事,老葛便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鲍大楚冷冷的道:“如此最好。葛兄弟、杜兄弟,你两位轻功好,便去引那岳不群到来,预计再过一个时辰,这里一切便可布置就绪。”葛杜二老齐声道:“是!”纵身向北而去。
二人去后,空谷之中便听得挖地之声,偶尔莫长老指挥几句。令狐冲躲在草丛之中,大气也不敢透,心想:“我这么久没回,盈盈定然挂念,必会出来寻我。她听到掘地声,过来察看,自会救我师娘。这些魔教中的长老见到任大小姐到来,怎敢违抗?冲着任教主、向大哥和盈盈的面子,我能不与魔教人众动手,自再好不过。”想到此处,反觉等得越久越好,那好色的葛长老既已离去,师娘已无受辱之虞。
耳听得众人终于掘好陷阱,放入柴草,撒了迷魂毒药,再在陷阱上盖以乱草,鲍大楚等六人分别躲入旁边的草丛,静候岳不群到来。令狐冲轻轻拾起一块大石头,拿在手里,心道:“等得师父过来,倘若走近陷阱,我便将石头投上陷阱口上柴草。石头落入陷阱,师父一见,自然警觉。”
其时已是初夏,幽谷中蝉声此起彼和,偶有小鸟飞鸣而过,此外更无别般声音。令狐冲将呼吸压得极缓极轻,倾听岳不群和葛杜二长老的脚步声。
过了半个多时辰,忽听得远处一个女子声音“啊”的一声叫,正是盈盈,令狐冲心道:“盈盈已发见外人到来。不知她见到了我师父,还是葛杜二长老?”跟着听得脚步声响,两人一前一后,疾奔而来,听得盈盈不住叫唤:“冲哥,冲哥,你师父要杀你,千万不可出来。”令狐冲大吃一惊:“师父为什么要杀我?”
只听盈盈又叫:“冲哥快走,你师父要杀你。”她全力呼唤,显是要令狐冲闻声远走。叫唤声中,只见她头发散乱,手提长剑,快步奔来,岳不群空着双手,在后追赶。
眼见盈盈再奔得十余步,便会踏入陷阱,令狐冲和鲍大楚等均十分焦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间岳不群电闪而出,左手拿住了盈盈后心,右手随即抓住她双手手腕,将她双臂反在背后。盈盈登时动弹不得,手一松,长剑落地。岳不群这一下出手快极,令狐冲和鲍大楚固不及救援,盈盈本来武功也是甚高,竟无闪避抗拒之能,一招间便给他擒住。
令狐冲大惊,险些叫出声来。盈盈仍在叫唤:“冲哥快走,你师父要杀你!”令狐冲热泪涌入眼眶,心想:“她只顾念我的危险,全不念及自己。”
岳不群左手一松,随即伸指在盈盈背上点了几下,封了她穴道,放开右手,让她委顿在地。便在此时,他一眼见到岳夫人躺在地下,全不动弹,岳不群吃了一惊,但立时料到左近定然隐伏重大危险,并不立即走到妻子身边,只不动声色的四下察看,一时不见异状,便淡淡的道:“任大小姐,令狐冲这恶贼杀我爱女,你也有一份吗?”
令狐冲又大吃一惊:“师父说我杀了小师妹,这话从那里说起?”
盈盈道:“你女儿是林平之杀的,跟令狐冲有什么相干?你口口声声说令狐冲杀了你女儿,当真冤枉好人。”岳不群哈哈一笑,道:“林平之是我女婿,难道你不知道?他们新婚燕尔,何等恩爱,岂有杀妻之理?”盈盈道:“林平之投靠嵩山派,为了取信于左冷禅,表明与你势不两立,因此将你女儿杀了。”
岳不群又哈哈一笑,说道:“胡说八道。嵩山派?这世上还有什么嵩山派?嵩山一派早已并入了五岳派。武林之中,嵩山派已然除名,林平之又怎能去投靠嵩山派?再说,左冷禅是我属下,林平之又不是不知。他不追随身为五岳派掌门的岳父,却去投靠一个瞎了双眼、自身难保的左冷禅,天下再蠢的傻子也不会干这等笨事。”
盈盈道:“你不信,那也由得你。你找到了林平之,自己问他好了。”
岳不群语音突转严峻,说道:“眼前我要找的不是林平之,而是令狐冲。江湖上人人都道,令狐冲对我女儿非礼,我女儿力拒淫贼,遭杀身亡。你编了一大篇谎话出来,为令狐冲隐瞒,显是与他狼狈为奸。”盈盈哼了一声,嘿嘿几下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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