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道:“不错!我爹爹便是天鹰教教主白眉鹰王殷天正,我是天鹰教的紫微堂堂主,在教中坐第三把交椅。你们冤枉张五侠的那番话,全是一派胡言。亏你们自居名门正派,却在众家英雄之前胡说八道,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笑啊,可笑!”空智冷冷的道:“有什么可笑?”
殷素素道:“临安府龙门镖局那场血案,决计不是武当派张五侠做的。你们硬要栽赃,那还不可笑?”空智摇头道:“张夫人邪僻成性,指鹿为马,这……这倒令人为难了。”
殷素素道:“你们胡乱指责张五侠,颠倒是非,武林中还有公道没有?什么叫做名门正派,难道混淆黑白,便算名门正派吗?”
空性在大厅外将龙爪手使得呼呼风响,不见武当六侠出来接战,自觉没趣,回入大厅,大声问道:“到底谁在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殷素素大声道:“龙门镖局那七十几条性命明明不是张五侠杀的,你们冤枉于他,那便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空性喝道:“那么是谁杀的?”
殷素素挺胸说道:“是我杀的!那时我还没嫁给张五侠,跟他素不相识!明明是天鹰教干的事,你们却栽在武当派头上,岂不冤枉?你们要报仇,便去找天鹰教好了。天鹰教的总舵,便在江南海盐县南北湖的鹰窠顶!”
来到武当山问罪的各门派帮会听得殷素素自认杀了龙门镖局满门,登时变得师出无名,均感没味。众人此行真正目的是在谢逊,却也变成失却了藉口,人人均感空空荡荡。
空闻说道:“好!冤有头,债有主,你是女流之辈,我们去找天鹰教殷天正便了。”转身向张三丰合什道:“张真人,张夫人既归入了贵派门下,今后再滥杀无辜,只怕贵派也得担些干系才是。武林之中,终究要讲一个‘理’字,可不能恃强为胜啊!”
张三丰道:“这个自然。武林之中,可不能任意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他引了殷素素所说“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八个字,还敬他一句。
空闻向殷素素道:“请问张夫人,你何以滥施毒手,杀了龙门镖局满门老小?”
殷素素凛然道:“龙门镖局没好好护送俞三侠!我们天鹰教害了他,我虽不是男子汉,却也知道一人作事一身当的道理。我要去向俞三侠直承其事!”向张翠山道:“五哥,你妻子年轻时行事任性,连累了你,好生过意不去。我要去向三伯吐露真相,由他处罚。”说着转身入内。张翠山站起身来,跟在其后,脚下微见踉跄。殷梨亭伸手相扶,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等跟着入内。宋远桥道:“我在这里陪师父!”
殷素素由清风、明月二道僮带路,来到俞岱岩的卧室。她走到俞岱岩床前,见他向天仰卧,身上盖了条薄被,颤声道:“三伯,我是你五弟妹,我对你做了好大的错事,本来没脸来见你,但这件事不能隐瞒一辈子……我是来求你斩断我一条臂膀的,虽不能说是赎罪,但至少可让我今后能光明正大的叫你一声:‘三伯!’可以无惊无惧的做张翠山的妻子……”说着拔出佩剑,倒转了手持剑头,将剑柄伸向俞岱岩。
张翠山满腹疑惑,瞥了妻子一眼,见她脸上尽是愧疚和忧虑之色。
俞岱岩并不伸手接剑,只呆呆出神,眼色中透出异样光芒,又痛苦,又怨恨,显是想起了一件毕生的恨事。俞莲舟、殷梨亭等望望俞岱岩,又望望殷素素,各人心中均充塞了不祥之感。一时室中寂静无声,几乎连各人的心跳声也可听见。
只见俞岱岩喘气渐急,苍白的双颊之上涌起了一阵红潮,轻声说道:“五弟妹,请你说说这几句话:‘第一,要请你都总镖头亲自押送。第二,自临安府送到湖北襄阳府,必须日夜不停赶路,十天之内送到。若有半分差池,别说你都总镖头性命不保,叫你龙门镖局满门鸡犬不留。’”
各人听他缓缓说来,不自禁的都出了一身冷汗。
殷素素道:“三伯,你果然了不起,听出了我的口音,那日在临安府龙门镖局之中,委托都大锦将你送上武当山来的,便是小妹。”俞岱岩道:“多谢弟妹好心。”殷素素道:“后来龙门镖局途中出了差池,累得三伯如此,是以小妹将他镖局子中老老少少一起杀光了。”俞岱岩冷冷的道:“我起初还对你感激,要报你的大恩。你上山之后,我从五弟口中得知你是天鹰教中人,便想和你一见,查问一些事,可是你一直推托不见。”
殷素素脸色黯然,叹了口长气,说道:“三伯,今日我便是来向你告罪,小妹这件事大错而特错!不过我得明言,此事翠山一直瞒在鼓里,半分不知,我是怕……怕他知晓之后,从此……从此不再理我。”
俞岱岩静静的道:“事已如此,往事不可追,何必有碍你夫妇之情?过了这些年,我一切早看得淡了。就算手足完好,却又如何?今日我仍活着,五弟又从海外归来,便是天大的喜事。”
俞岱岩骨气极硬,自受伤以来,从不呻吟抱怨。他本来连话也不会说,但经张三丰悉心调治,以数十年修为的精湛内力度入他体内,终于渐渐能开口说话,但他对当日之事始终绝口不提,直至今日,才说出这几句话来。
殷素素道:“三伯,其实你心中早已料到,只是顾念着和翠山的兄弟之义,是以隐忍不说。不错,那日在钱塘江中,躲在船舱中以蚊须针伤你的,便是小妹……”张翠山大喝:“素素,当真是你?你……你……你怎不早说?”
殷素素道:“伤害你三师哥的罪魁祸首,便是你妻子,我怎敢跟你说?”转头又向俞岱岩道:“三伯,后来以掌心七星钉伤你、骗了你手中屠龙宝刀的那人,是我的亲哥哥殷野王。我想天鹰教跟武当派素无仇冤,屠龙宝刀既得,又敬重你是位好汉子,便叫龙门镖局将你送回武当山。七星钉的解药在我哥哥手里,我没法先给你解毒,至于途中另起风波,却是我始料所不及了。”
张翠山全身发抖,目光中如要喷出火来,指着殷素素道:“你……你骗得我好苦!”
殷素素将佩剑递给张翠山,说道:“五哥,你我十年夫妻,蒙你怜爱,情义深重,我今日死而无冤。三伯不肯断我手臂罚我的大错,只盼你一剑将我杀了,以全你武当七侠之义。”
张翠山接过剑来,一剑便要递出,刺向妻子的胸膛,但霎时之间,十年来妻子对自己温顺体贴、柔情密意,种种好处登时都涌上心来,这一剑如何刺得下手?
他呆了一呆,突然大叫一声,奔出房去。殷素素、俞莲舟等六人不知他要如何,一齐跟出。只见他急奔至厅,向张三丰跪倒在地,说道:“恩师,弟子大错已经铸成,无可挽回,弟子只求你一件事。”
张三丰不知内室中发生何事,温颜道:“什么事,你说罢,为师决无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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