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滢,我穿哪身好看?”刘妈扬着裙角在镜子前转圈圈。
刘子滢躺沙发里抠指甲,搪塞道:“红的。”今天二爷结婚大宴宾客,不论远近亲疏全拉去充场面。
“傻孩子,除新娘之外来宾不许穿红色,抢风头惹人嫌。”
刘子滢嘟囔:抢那风|骚老狐狸精风头又咋滴,不就背后吹吹枕边风么,这事儿她办得还少啊,虱子多不愁债多不怕,即使没做错她也能鸡蛋里挑骨头。
“你嘀咕什么呢,快帮妈妈选。”
“黑色!”烦不胜烦。
“那更不行啦,像奔丧去的。”
“绿的吧,第一次试穿那条。”湖绿色绸面过膝长裙是刘爸当初在劳动局上班花一个月工资特意跑劝业场买的,刘妈视为珍宝,几十年仅穿过几次,当然中间有段时间身材发福想穿也穿不进去。
刘妈犹豫片刻,从衣柜里取出一件橘色纱面长裙:“穿那个不好打理容易压出褶,换这条吧。”
二爷婚礼赶了个时髦,将仪式和婚宴挪到翟记饭店,一家到达现场,饭店空地已经停放一排绿皮吉普,应该是二爷老战友们前来祝贺。
刘妈和刘子滢主动避开靠近红毯的圆桌,选择位于大厅边角一处安静的地方。她们坐下时对面的女人抬头礼貌一笑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刘子滢眼尖瞄着书名《泰戈尔诗集》,敢情小清新路线很早便有人尝试咯。
看得出这桌人彼此不认识,大概是八竿子打不着或凑份子来的远亲和同事。婚礼司仪叨比一通宣布新人入场,新二奶满脸幸福的搀着二爷踏着婚礼进行曲走进来,准备好的花童手提小篮子扬花瓣,搞得纯西式。
抛开老狐狸精做人,她这些年身为妻子尽职尽责陪伴在二爷身边,确实带给他许多欢乐与家庭温暖。疯的那位原配只会做白水煮青菜,这位即使不会做也勤快地跑饭店打包给二爷送去,据说俩人刚确定恋爱关系,暴雨天坚持提着饭菜在二爷公司楼下打伞守候,把他感动得一塌糊涂,非卿不娶。
预定酒席菜上得快,刘子滢人小饭量小很早就吃饱了,刘妈放她撤桌:“去找那些小朋友玩吧。”
她潜入小孩团里忽悠他们一会儿,将一帮哄得南北不分,挥手赶走几个尾随她的鼻涕虫后独自坐在酒店外台阶上发呆,还得多久才能长大啊,小孩子的世界太乏味。
“唉,班长?”
刘子滢仰头:“翟皓?”
翟皓一屁股坐她身侧:“吃席来的吧。”
“恭喜你回答正确不加一百分。”
“这些新奇话从哪里蹦的,电视上都没有。”翟皓嘿嘿笑几声。
刘子滢托下巴看大人们放鞭炮:“做梦梦见的。”傻小子,要是告诉你我是重生的,估计得被精神病院大夫强行抓走。
“你认为我会信吗?”翟皓不开森。
刘子滢斜眼:“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咦,这莫名的讽刺是肿么回事。
她起身拍拍臀部的脏土说:“不聊了,我回去喝汤啦。你吃没吃?”
翟皓点头:“刚吃过,从后厨路过看见你在这儿,顺便消消食。”
“哦,好吧。对了,你家大厨做的松鼠桂鱼挺正宗,下次来必点这个。”
“那是当然!”
刘妈了解刘子滢喜欢喝汤,留一碗西红柿鸡蛋汤等她。
旁边一位女士同刘妈闲聊问道:“你家孩子上的几小?”
“一小,您呢?”
女士顿时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儿子在四小,学校归市教育局管,我认识的家长全把孩子往那里送。都是分派的骨干教师,教育资源好,一小破破烂烂能跟四小比么。”
刘妈客气地接话:“嗯,四小是新学校,老师的教学方式肯定更新颖。”
“可不是嘛!一小那几间破瓦房”喋喋不休又说一大堆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一小全体师生组织掘过她家祖坟。
“好了您能休息会儿吗,这是公众场合,别坏喜庆气氛。”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横插丨进去,打断某女个人批丨斗大会。
刘子滢抬眸,是看书的小清新。
某女很不爽在高谈阔论时以没脸的形式被中断,叉腰呛声:“哟~您是哪位?”
“鄙人姓方,任区教育局副局|长,您反映的情况我会核实,改善一小的教育环境。”小清新说完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刘子滢瞟了眼当机的女士,心中呵呵不止,啧啧啧错失如此绝佳的拍马屁机会,没拍着还被马蹄蹬到了门面。
经方局长搅和,一桌来宾吃得意兴阑珊,刘妈支刘子滢去找刘爸告诉他她们在饭店门口等人。
刘子滢挨桌寻,终于看见可怜兮兮闷头吃菜的老爸。刘爸酒精过敏,杯底一点就倒,喝完浑身起小红疙瘩刺痒难耐。公司举办酒会他充其量站讲台说两句然后找地方老实吃饭,从根源杜绝酒后乱性与酒驾的可能。
有年上市庆功,几位经理非劝刘爸喝酒,推脱无果硬头皮灌下半瓶没过两分钟人直接晕倒,把一众小姑娘给吓得紧忙送医院。刘妈平时待人温婉和气,那次破例在病房外扯嗓子开吼,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经理们都插不上话解释。
刘子滢扽扽刘爸袖子,悄声说:“爸爸,我妈说在门口等您。”
“小刘,来咱们碰一杯?”饭桌上一秃顶肥头大耳的猥琐男朝刘爸举杯。
“那个还是”刘爸面露难色,看来这位是个高|官。
刘子滢捂着肚子蹲下,哎哟哎哟喊疼:“爸爸,我肚子痛,憋不住了,您赶紧带我上厕所!”演技满分,百分百真情流露。
刘爸捞起她歉意地对猥琐男道:“真对不起张局,孩子肚子吃坏了,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
跑到饭店大门,刘子滢哈哈坏笑,刘爸一副柯南脸:“早看出你是装的。”
刘妈走过来上下审视刘爸:“喝酒了吗?”敢喝回家跪搓衣板。
“没有!我一颗红心向着党,请国家人民相信我。”
“贫嘴。”刘妈嗔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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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将同学,陈老师让你尽快把上周的作业补上,学校该抽查啦。”刘子滢奉陈老师谕旨捉拿拖欠业务人员。
马将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卷边的作业本:“这是上周的,换新本忘记一起交咯。”
她收走本子,无语的叹气。马将是回族,家里在一小那条街边开香油麻酱店,价格公道质量高生意蛮红火。全班同学全不愿意和他作业挨在一块儿,因为发下来准散发出一股芝麻酱味儿,好几天散不开。
他爹挺有才,给儿子起名叫马将,一听就知道家里是干嘛的,通俗易懂简单粗暴。
刘子滢从办公室回来,夏晓晴拉着她奔后门:“班长你管管,那帮男生又在教室后练蛤丨蟆功。”
最近学校广播大喇叭失灵课间操暂停,可给泼猴们制造机会了,大课间翟皓王鹤一伙先去后黑板处扎五分钟马步再蛙跳几圈,嘴里模仿青蛙呱呱叫。整齐划一的夸张动作乍一看跟和邪教似的,怪噪应人的。
“走走走,去外面玩点别的去!”刘子滢拽起翟皓后脖领向外拖,好说歹说没用,非逼我暴力解决问题。
“哎呀不得了喽,警|察打人啦!”翟皓怪声嗷嗷,惹得哄堂大笑。
梆梆梆仨大响栗子,刘子滢笑问:“还胡说吗?”越发口无遮拦,哗众取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翟皓揉脑门:“不胡说了。”
“班长总教训我们,为啥不管女生,她们在班里追跑打闹你看不见么?”孙永说着边挖鼻屎,搓成小球随便弹飞。
刘子滢忍住干呕道:“你们不揪女生小辫他们至于追你们打?”孙永和马将堪称天生一对,脏得让人无法近身攻击,但是马将人家有底线保持衣冠整洁,孙永就【手动拜拜】
语文课刚上,孙永举手说想去拉屎。
陈老师瞪他一眼:“课间二十分钟干嘛去了,快去快回!”
没过五分钟他滚进来,喊完报告拧着内八字晃悠返座。刘子滢新鲜他为嘛学潘长江走路,不过很快将注意力拉回课堂,期末在即,周围几匹野狼都虎视眈眈觊觎第一宝座,不可以掉以轻心呐。
余光觑见斜上方不断鼓揪的人影,她下意识望去,只见——
孙永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闪电突袭,扭脸食指流畅地划过后桌马将打开的作业本,动如脱兔旋身继续跟大伙读拼音,速度之快令目击者刘子滢瞠目结舌。
教室上空盘旋回荡马将慢半拍的尖叫:“啊!老师孙永大便不擦纸抠屁股抠出屎抹我本上啦!”
刘子滢此刻多痛恨自己不是瞎子,眼珠子乱看啥,明天长针眼怎办!
“雾草~前调马记小磨香油,中调现榨浓芝麻酱,后调五谷屎臭,这本绝壁浓香型。”程修齐看热闹不嫌事大。
翟皓捂鼻子:“我想吐”
刘子滢回头看看湛闳肆反应,这厮仍入定高僧般平静从容,超脱世俗袅袅于山峦于湖海,装逼一万年不动摇。
“看我作甚,不是我抹的。”她表情好奇怪。
中指在阴暗小角落中陡然勃|起,谁拓麻质疑你了?!
陈老师也非常日狗,执教十余年首次遇到这种刷新三观的事件,面部肌肉抽搐几下憋住笑意,粗嗓门说:“孙永随我到办公室拿纸,马将你的本子先扔掉再说吧。”
陈老师离开教室,大伙捧腹大笑,后排一些多动症男生表演型人格,前仰后合拍地打滚,浑身上下全是戏。
孙永擦完屁股赔马将个新本子,可怜他还得再补一次作业。╮(╯-╰)╭
马将风波很快被大家置之脑后,期末考试的暑假才是他们的关注焦点。
小学生少有考试前疯狂复习,学的大多是基础知识思考空间少,更何况她这位13年高考语文成绩全区第五的小霸主,啃老本至少撑到初三。
上午考完湛闳肆特意找刘子滢搭讪,接连三次跌在语文面前摔成狗吃丨屎,小冷帅终于抑制不住打探她答题情况。
他开门见山:“落有几个音,如何组词?”
刘子滢眼球转到右边回忆,貌似是最后一道扩散题:“我写出四个。分别是l落网、là丢三落四、là落枕和l大大落落。”念在有些技术含量大发慈悲告诉他,反正考都考完了。
湛闳肆面色凝重:“竟然有四个?”最后一个估摸她瞎凑的。
刘子滢笑意加深,决定再来一棒:“差字有三音,参差不齐的c哦。”咩哈哈,小冷帅,你不服气的样子颇有姐当年的风范呢。
数学附加题居然是画出正方体平面展开图,她深深吸口气:“嗯哼哼~”出题人你另外一个身份乃我七舅姥爷吧!要求五个,老子分分钟画11个不同体位给你gc
湛闳肆奋笔疾书,赶在刘子滢前率先翻篇。四周群众小小惊呼,他抬头扫眼前面某人刹那绷直的后背,抿抿嘴角。
刘子滢撇嘴,哪会不造他那点小九九,装逼犯一天不装逼简直亏大发。这是装逼不收税,不然当地纳税大户年年花落他家。
班主任收完卷子宣布班委留下打扫卫生,刘子滢发育早在小萝卜中鹤立鸡群,仗着比湛闳肆高半头身高优势抢走擦黑板活计。
卫生工作井井有条顺利完成,巡视一圈空荡整洁的教室,她最后善后锁门。
抬头仰望湛蓝晴空,忽然笑弯眼睛,二年级我来咯!
清早刘子滢被刘妈掀被窝叫起来,舅妈检出怀孕,姥姥邀请一大家子吃饺子。
“现在刚八点,不是中午吃饭嘛!”刘子滢起床气爆炸,昨晚规整人生计划到凌晨三点,五小时根本不够睡。
刘妈翻腾大衣柜,柜门格挡发出闷闷的声音:“胡振小洁子他们从市里来了,早去让姥爷带你们上机场树林抓小兔子小松鼠。”
三道黑线垂直降落,有那功夫我去宠物市场花几十块钱买一只不成吗?
刘妈把她叠放整齐的衣服翻乱,揪出一套休闲装,潇洒留下一句:“好闺女再帮妈妈叠好昂。”
斯巴达尔康鼻:“我强调多少次不要和我衣服混在一起,收拾得很费时间好不好!!!”
刘妈探头满不在乎道:“你那点衣服用不了一扇柜,空着还浪费地方。”
刘爸刘妈西屋放置一套大组合家具,能塞的全塞满刘妈四季衣物,不能叠的各色大衣立柜装不下都来和东屋衣柜抢地盘,刘爸西服和刘子滢纱裙哀伤地在夹缝中求生存,挤得板直板直根本不用熨。
呼吸吐纳,拍胸脯用歹竹出好笋来自我宽慰。
大人们在客厅聊天,二手烟的烟雾使人呼吸困难,拉起小妹躲到小菜园无偿贡献二氧化碳促进蔬菜光合作用。
“唉,那个不能往嘴里搁,吐出来啊!”刘子滢掰开小妹的嘴巴,这丫小时候有个毛病专捡地上东西吃,遭制止就特别狂躁,后来神奇地不治而愈。如果大姨允许真心好想给《走近科学》栏目剧组致电,分三集详细揭秘阐释这种神秘现象。
小妹吐掉石子,撅着嘴说:“滢滢姐,我饿。”
“再等等哈,中午吃茴香肉馅大饺子。”刘子滢箍住她两只胖爪,省得又捡别的磨牙。
“为嘛没有韭菜,西葫鸡蛋?”小妹歪头问。
“有有有都有。”她记得小妹不能吃韭菜,一吃胃口烧。
“有辣椒馅的吗?”
刘子滢毁灭脸:“辣椒太辣,不可以包饺子。即使他们包别人也吃不了,你可以等长大创新料理。”
一颗厨师界黑暗料理巨星的种子悄悄在小妹心中扎根,她郑重点头:“我长大后就弄辣椒饺子。”
刘子滢脑补下这醉人画面,大概那天报纸头条是:郊区民宅涌现多名人形哥斯拉,喷火摧毁建筑物。
饭间大姨询问舅妈孕吐程度如何,舅妈初为人母尚且青涩,对“怀孕”字眼自动闪避,支支吾吾驴唇马嘴说了几句,红着脸低头吃饭。
餐厅仅有碗筷相触发出的脆响,所有人绞尽脑汁希望转移话题活跃气氛。
刘妈问刘子滢:“大滢说舅妈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刘子滢囫囵吞下半只水饺,未经大脑极为自然道:“弟弟呗。”不光预知性别还预知长相身高体重肺活量乱入专有名词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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