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入场的人,和挤着出场的人,同时聚集在电影院门口。散场的气氛像极了铁达尼号沉没前,船上人员争先恐后的逃生景象。原来我们好像只是离开了电影上的铁达尼号,而人生里的铁达尼号,却依然上映着。
离开了南台戏院,她的眼泪却未离开她的脸庞。“我们走走吧。”我说。六点是刚入夜的时候,霓虹闪烁的中正路,也许能让她忘掉铁达尼号的沉没。“嗯,好。”她点点头,却不小心滑落了两滴泪珠。
“痞子,你签个名吧。”她拿出那张电影票根,递给我。“签什么?难道签‘余誓以至诚,效忠轻舞飞扬小姐’吗?”“讨厌!你签‘痞子蔡’就好,反正我又不知道你的名
字。”“谁叫你不问我。”“你也没问我啊。这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又在乱用成语了,我赶紧在票根背后,签下痞子蔡三个字。她看看我的签名,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但随即叹了一口气说:“谢谢你,痞子。”既然说谢谢,干吗要叹气?
我的字很拙吗?不会吧?
我们四处看看,但并没有交谈。
她突然在Cstan D的专柜前停了下来。
“痞子,你在联机小说板看过Lenade写的《香水》吗?”
“嗯。前一阵子看过这篇短篇小说,写得还不错啊!你干吗这样问?”
我看着拿起一瓶香水端详的她,很好奇。
“这瓶Cstan D的Dlce Vta,就是男主角在女主角订婚时送她的。”她指着香水瓶上的英文字,“他还说:Dlce Vta是意大利文,中文的意思是‘甜蜜的日子’。”
“是吗?我倒是没看这么仔细。”
“痞子,那我们今天算不算‘甜蜜的日子’?”
“本来可以算是。但你一哭,就打了折。”
“那这样算是有点甜蜜又不会太甜蜜,就买小瓶的好了。”
幸好Lenade写的只是《香水》,万一她写的是《黄金》或是《钻石》,那我就债台高筑了。
“七点多了,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你呢?”
“Y eat, eat。”
她突然又怔怔地掉下泪来。
我真是白痴,她好不容易离开了铁达尼,我怎么又去打捞铁达尼的残骸呢?
“痞子,我们去大学路那家麦当劳。好吗?”她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向我这么建议着。我点点头。骑上了那只野狼,她静静地坐在我的背后,不发一语。今晚的风,开始有点凉了。
到了麦当劳。好巧,竟然跟昨晚第一次见面的时间一样,也是七点半。
要吃1号餐吗?她摇了一下头。2号餐呢?她摇了两下头。那3号餐好吗?她摇了三下头。就这样一直摇到了最后一号餐。所以我还是点了两杯大可乐和两份薯条,然后坐在与昨天相同的位置上。
“痞子,你不吃东西会饿的。”
“你吃不下,我当然也吃不下。”
这就是逞强的场面话了。
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
我咬了一口薯条。奇怪?今天的麦当劳薯条竟然不再清脆甜美,反而有点松软苦涩。原来当她的笑容失去神采时,麦当劳的薯条便不再清脆。
“痞子,为何你会叫jt呢?”“j是Jack,是ate,t是Ttanc。jt即是‘Jack ate
Ttanc’的缩写。”“你别瞎掰了。”“其实jt是我名字的缩写,不过看在Ttanc让你泪流的面子上,我这个Jack,自然不得不ate它了。”
“痞子,你不能ate Ttanc。你一定要el Ttanc, 或是ld Ttanc。”ate?el?ld?
自从看完Ttanc后,她就常讲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难道外文系也念哲学?
然后她就很少说话了。
偶尔低头沉思,偶尔呆呆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要用“呆呆地”这种形容呢?
因为她好像很想仔细地看着我,但又怕看得太仔细。
这种行为不是“呆”是什么?
蠢?笨?傻?
外面的大学路,开始人声鼎沸了。
“痞子,大学路现在为什么这么热闹呢?”
“今天是1997年的最后一天,大学路有跨年晚会。待会去看?”“好呀!可是我想现在去呢。”我二话不说,端起了盘子,指了指她的背包。
张灿,市长新官上任,封锁住大学路成大路段,想来个与民同乐。他比阿扁市长幸运,因为他可以跟他太太跳舞给我们看。但我又比他幸运,因为轻舞飞扬比他太太漂亮。正在胡思乱想间,天空突然下起了一阵雨。
我不假思索地拉起了她的手,往成大成功校区警卫室旁的屋檐下奔去。
为了怕她多淋到几滴雨,情急之下做出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
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由此观之,我的确是个很残忍的人。
不过幸好我叫痞子,所以不必为不够君子的行为背负太多良心上的谴责。
这是我第二次接触到她的手指。
和第一次时的感觉一样,她的手指仍然冰冷异常。
上次可能是因为冰可乐的关系,这次呢?
也许是雨吧?
或者是今晚的风?
警卫室旁的屋檐并没有漏,但我现在却觉得“屋漏偏逢连夜雨”。
因为我看到了阿泰。
这种可以跳舞的场合自然少不了阿泰,就像厨房里少不了蟑螂。
不过他从不携伴参加舞会。
因为他常说:“没有人去酒家喝酒还带瓶台湾啤酒去的。”这话有理。舞会上充斥着各种又辣又正的美眉,什么酒都有。干吗还自己带个美眉去自断生路呢?如果美眉可以用酒来形容,那阿泰是什么?阿泰说他就是“开罐器”。
“痞子,你好厉害,竟然带瓶‘皇家礼炮21响’的X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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