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死狐狸的角色似乎调换了,这次轮到他不理我了,几次跟他说话,只偶尔会有回应,表情多是冷漠。
宋闲说,因为他的情绪外泄了,所以要躲一阵。我说,就他那臭脾气,什么时候情绪没外泄过。宋闲笑笑,饶有兴致的朝狐狸看去,再不理我。
女鬼出来是在晚上,老天爷真是故意跟我们作对,从早上开始便密布阴云,没多久大雨倾盆而下,打在江面上泛起好大一阵烟波,将山上的脏污泥渍冲击而下,雨水漫过鞋底,一片冰凉。
我怕跟女鬼混战时会有流民过来,所以让钦明七侠他们去几个路口摆下阵法拦截,剩下徐千行和我们一起躲在涤尘阵里,将手边最后几样巫器一一规整。
尽管云层积压,但天色仍是苍白的,万里雨雾,没完没了。
徐千行将九星结放下,转头看我:“雪梅姐,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在空凌六合阵外面摆下永生永世困禁女鬼的阵法?”
我当教书先生当上瘾了,转过身将他的九星结重新编织,加固了结形,边道:“世上困阵有几百种,形态万千,永生永世困禁的阵法,以我们这些巫器药材是完全不够的。”
“那你说我们能打赢她吗?”
阵前鼓舞士气很重要,可我现在没有这种觉悟,实话实说道:“这死女人四百多年的修为了,比我们十个人加起来的岁数还大,难度不小。”
“那可怎么办,我都还没娶上媳……快看!雪梅姐,那是什么?”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倾斜幅度不大的土坡上,雨水缓缓带来了一样东西,我眨了眨眼睛,是具裸/露的女尸,皮肤腐烂极为严重,皮肉破开,中间隐约可见蠕动着许多恶心的虫子,心念一转,我起身道:“有主意了。”
兴高采烈的冲进雨帘,拽住那具女尸的双脚艰难的拖了过来,这几个男人非但没有伸出援手,反而全程以惊悚的目光盯着我。等我快要拖入阵法时,屁股上挨了一脚,顿时趴在了女尸的肚子上。
雨势很大,我眯着眼睛回过头去,花戏雪边骂我神经病,边捂着鼻子躲远,我执意要拖进去,他又伸出一脚,这次直接把我踹飞。
无奈之下,只得在旁边再摆一个涤尘阵。
女尸虽然高度腐烂,但在雨水冲刷下算是比较干净了。我捋起袖子,抽出匕首,想想还是有些下不去手,虽然开棺见过不少尸体,也和死役几度交锋,但真要我做这个真是无法忍受。
忍着胃里的抽搐刺下一刀,而后从她颈部开割,匕首划至胸口,再也割不下去的时候,一个人影走来:“我来吧。”
我抬头看着宋闲:“你也会?”
他淡淡一笑:“太医署正医令往上追溯六代皆为我宋家之人位居,你说呢?”
心里默默表示听不懂,但感觉来头不小,我指着女尸道:“我要她胸口和腹下的肉,剁得碎一些。”
“嗯。”
他提刀落势,手法奇快,精准无比,容色却静雅如玉,仿若在做的不是剔骨切肉的可怕事情,而是煮茗烧茶,悠然坐于亭中,亭外是一片江南风光,蝶舞旖旎。
虽然我接触过的男子不多,但细细算起,每一个都那么特别,杨修夷,穆向才,卫真,花戏雪,独孤涛……但没有一个给我以宋闲这样的感觉,仿若静静看着他就能听到花开花落的声音,闻到酒醇茶香的芬芳,暖如南山之风,温如四日春阳。
这个男人,他身上有着温润的暖意。
可我当初怎么就把他当神经病了……
未出多久,他将我要的东西递了过来,我从包袱里拿出一叠绿叶,将肉末分出一小部分,以绿叶包裹,缠以玄色粗绳,并扣上绣銮结。一个接着一个,像包粽子一般,期间他就坐在旁边,待我包到第六个时,他出声道:“这个有何用?”
我举起一个“小粽子”,说道:“这个在巫书上被叫做腹下尸蕊,如果以竹筠骨的叶片包裹,效果会更好,很多阴邪巫术都用的到它。”
“阴邪巫术姑娘也学么?”
我一笑:“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话么,学好剑术不一定是当杀手,也是为了自保。”
他笑了笑:“是这个道理,但你一个姑娘家,接触这些不会害怕?”
我摇头:“现在不怕了,虽然会觉得恶心,但是都可以习惯的。”
“习惯?”
“嗯。”
“习惯……”
我偏过头,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皱起眉头,垂首望着我手里的尸蕊,又道:“都可以习惯的……”
“……是习惯啊。”
他低吟道:“似乎也有人跟我说过这句话,现在不怕了,都可以习惯的……是谁?”他朝我望来,“你知道是谁么?”
“……我怎么知道。”
看来还是有些不正常……
大雨滂沱不休,一直下到晚上。乌云叠嶂中,竟看到月亮隐然而现,色光凄迷,惨白惨白。
空凌六合阵随着数道萦光破碎,女鬼一袭黑影坐于其中,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雷霆大怒,恰时一道惊雷掠过天际,映出她的姣好容颜,森冷又落寞。
她抬起头,朝我们看来,开口唤我,声音哑的不像话:“雪……梅。”
我们退在一丈外,因为太过怕死,在花戏雪和宋闲的鄙视下,我领着钦明七侠垒了六十多个大小阵法。
隔着这些阵法,我道:“你是在叫我吗?”
“你会……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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