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地图,将字条撕掉,出去后我主动把印纽给了杨修夷,爬上他的背:“我困了,送我回去吧。”
隔日,我让婇婇和轻鸢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嫁妆,去找丰叔想办法替我搜寻古籍。到了晚上,沈云蓁出现,我把纸笔推给她:“拜托拜托!”
她一笑,在案前坐下,仿照我的字迹,开始抄写。我迫不及待的翻开古籍开始钻研,还不忘同她讲上几句嵯息。却不想,一个时辰后传来一个惊人消息。
婇婇喘着粗气跑进来:“小姐!沈姑娘!出事了出事了!沈府被炸了!”
我一惊,她忙跟我们描述天边的火云,讲得极其惨烈。
烛火莹莹,照一室清丽白霜。
我看向沈云蓁,跳跃的烛光里,她的脸淡白如玉,神情恬然。我讶异她怎么无动于衷,她低笑:“定是爷爷令嵯息干的,爷爷的行事之风就是如此。”转眸望向窗棂,秋风瑟瑟,“你所说的那只嵯息应该不会去空山修行的,它随我爷爷去了吧。”
我久久没有说话,垂眸望回古籍,翻了一页后,提笔在纸上开始摘记。
祁神焚渊留给上古巫族共十大神器。
禹氏赤血玉,凝气炼化,增益修行,事半功倍;
佘氏浮生境,照出心之所念,映出心之所思;
乐氏唤音琴,重聚天地游丝,聚魂结魄;
赵氏天梯斧,摧枯拉朽。无坚不破,所向披靡;
姑氏靡思弓。眉间遭穿,则顷刻挫骨扬灰。化为尘土;
周氏浮休灯,照亮千里,逐云散雾,引魂回渡;
丁若氏祭魂鼎,擅掘人心之弱,魅之以术;
万俟氏鹤水旗,强控百里亡灵,结为戾兽,任其操纵;
桐木氏劫魄石。夺人肉魄,驱逐原主之魂灵;
青阳氏凌霄珠,可聚凌霄之力,无论结阵破阵,皆灵力无穷。
这些与远古神器固然无法相比,可放在人间,无一不有震地荡天之势。
合上书页,我支在案上揉着太阳穴,思量良久。提笔给长云尊伯写信。
化劫一事极为严峻,我不想同师公师尊们讲,却不能不找个人商量。万一我两腿一蹬翘了辫子后,化劫真的出来大开杀戒。那该怎么办。
洒了流喑露后将纸鹤寄走,我转身去厨房,玉弓和轻鸢正在磕花生喝小酒。我让妙荷给我煮了碗甜汤。陪她们闲聊了会儿,而后回房睡觉。踩上石阶时却听到一细嘶哑声。低下头不由一愣,是我方才寄出去的流喑鹤!
我下意识四下望了圈。慌忙捡起,已被人动过,心下一紧,忙将信拆开,顿时双目圆睁。
书页最后一行,崭新的墨迹写着七个俊秀却陌生的小字,月牙儿,近来可好?
我奔到院中,直接就喊了出声:“你是谁!给我出来!”
夜鸟扑翅而过,庭院深深,芳树幽幽。
玉弓她们都跑了出来:“小姐?!”
我将纸页攥在手里,浑身发颤,沈云蓁匆匆走到我身旁:“初九,发生了何事?”
妙荷指着房檐,惊道:“小姐快看!”
又是一只纸鹤。
玉弓一凛,纵身飞上,将纸鹤递来:“小姐。”
信上两行新墨:“欲知化劫之事,一柱香内速来套月酒楼,逾期不候。”
心跳蓦然加剧,我在唇上咬了排极深的牙印。
轻鸢低声道:“小姐,信上写着什么呀……”
我皱眉,深吸一口气,凝结真气,纸上燃起小火,我扔在地上踩出灰烬:“没什么,大家睡吧。”
说完我回房,关上门就躺进了被窝里。
我管你一柱香,两柱香,蠢货才去羊入虎口。
可是月牙儿三个字在我脑子里徘徊不去,我翻来覆去,一个时辰后掀开被子,怔怔望着纱帐。
会是谁?
经孤星长殿一事,我是月牙儿已不算什么秘密了,那些尊伯师伯们都知道的,保不定他们的徒弟和门人也知道了,偏偏这次二一添作五在京城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想了会儿,我爬了起来,套了件衣裳开门想去找沈云蓁聊会儿。结果发现门口又停着一只纸鹤:“姑茂行现今四处寻你,若不想我告其汝之踪迹,速来。”
我终究还是去了,偷偷摸摸去的,自信于自己是个巫师,干的本行就是阴人害人躲人避人。
问路到附近,我才知道套月楼是个寻花问柳的春楼,这就让我犯了难,姑娘家从大门进去必然会被当成砸场子的给丢出来,从后院去的话,说不定他就料到我进不去大门。
在角落里一番徘徊,我打算回家得了,胳膊却在这时一紧,被人猛扯进了一个切灵阵。
我忙做出防卫之姿,昏暗光线里是一个高大男人,黑色玄衣,身姿清瘦,脸上蒙着黑纱,我被他逼在墙前,离得很近。
我定定的瞪着他,他一笑,语声嘶哑:“月牙儿。”
我身子一僵,满目惊诧。
他扯下蒙面之布,干净的面容笑得灿烂:“怎么?不记得我了?”
“宋积……”
灯火阑珊,偶有清影幽幽而过,我看着他的脸,根本没想过这辈子还会碰上他。
他眉眼含笑的望着我:“月牙儿,我真的以为你死了。”
天上一钩残月,我这个抬头的角度正好将他们重叠一起,我心潮起伏,语声却平静:“是你让我来的?”
“不错,找个地方喝茶么?”
我冷声道:“不必了。”回身就要破阵,却被他强拉了回去,力道极重的摁在了墙上。淡淡一笑:“怎么?不想复仇了?”
我别开头,他续道:“关于姑茂行一事。你一点都不想了解么?”
“跟你无关。”
“呵,月牙儿。我们是一类人,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深的敌意,是个聪明人都该知道,我们应当好好合……”
“我跟你不是一类人!”我怒然打断他,“你放开我!”
黑暗中他眉梢一挑:“哦?”
心里有股悲愤的情绪在狂涌,我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你是十八的仇人,我是十八的好友,仅这一点,”我咬牙。“我和你永远不是一类人!”
“一个宋十八,比你杀父灭族之仇还重要?”
“不要把两码事扯到一起!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合作!你放开我!”
他仍死压着我,勾唇莞尔,忽的伸手捏住我两颊,居高临下望来:“是不是又要搬出一堆原则说辞了?你害我又被冻了四年,害我十八年的心血尽毁,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了,怎么你就这么小器?”声音带着笑意,甚至是温柔的。可是加在我脸颊上的力道却逐渐变重,我听到自己骨头碎开的声音,忍不住痛的抬脚踹他。
他任由我踹,不躲不闪:“合作不过是个说辞。我只是不太舍得对你下手,但你要真这么倔,我只有把你亲手交给姑茂行了。”
我狠狠的瞪着他。眼泪因为难过而一直淌着,最后颓然放弃挣扎。他也终于松手,把我狠狠甩在了地上。
他冷目看着我:“姑茂行野心极大。我在他身边已经潜伏了两年,他的实力绝对不是你和你情郎可以对付得了的,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和我合作,我明日再来找你。”顿了顿,邪邪一笑,“你说世上奇术万千,诚然不假,此切灵阵我做了些手脚,你不妨试着破破看。”语毕,转身离去。
我趴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脸颊,他身影越走越远后,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嚎啕大哭,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洪水般轰然冲下。
我永远忘不了十八说她往事时的模样,她举着手,让我看着她的手背,凄笑着说如果她没有杀过那么多人,如果她不是土匪该有多好。
她那天的眼泪,那么悲伤,她却豪气的抹掉,笑着说自己配不上独孤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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