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受伤后是自己走回来的,可即便如此,她仍是不忘背回一捆细柴。我依旧记得那天我娘的样子,她浑身上下都被血水浸透,刚踏进家门就倒地不起。村里边没有大夫,平日里我们若是伤了病了,用得全是老人们传下来的土法子,可是那些法子对我娘没用,血止不住,娘也醒不来。所有人都说她活不久了,所有人都开始扫摸我们家里的东西。他们告诉我,哪些东西可以当了换寿衣,而哪些又可以卖了拼棺材。”
傻头张十分从容地讲述着自己的那段经历,说话就像是在诵书,一板一眼的,情绪毫无波澜起伏,就连我这个旁观者在听到这些话后都有些坐不住了,可他却依旧沉得住气。
“我不相信我娘会死”
傻头张说到这时,话音忽就不知觉地顿了一下,思忆似是触及到了什么,他的声音转而变得稍许深幽,不再平静,腔调亦是没有了方才那诵书般的死板。
“村里没有大夫,我就跑去镇上请。敲一家不开门,那就去敲第二家,第三家。大夫们嫌雨大,不愿走山路,我便背他们走。只要我娘能活着,哪怕把我自己卖了抵充药资,我都在所不惜。”
听闻着实惊讶,我不知觉地从矮几上起身,望着傻头张那低垂的侧脸,突然觉得对方此刻竟有些陌生,他的谈吐不似往日里那般鄙陋,倒像是一个念过书的人。
许是意识到自己讲得有些多了,傻头张忽的噤住了声,又或许是察觉到我这边过于安静,他不由侧眸瞥过来一眼,不想却与我对视正着。
傻头张一愣,赶忙收回视线,转而低头继续垂视地面。
“傻头。”
我无视他那面容上一闪而过的细小慌张,应时喊住了他。
可傻头张却明明在听见我的喊话后故作迟钝,直到我又是喊了他一声,他方才不得不侧过头来看向我,貌似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听到他的应话,我并没有急着说下去,反而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看,直盯得傻头张再次不自然地将目光避视向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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