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婢女手里接过包袱,半芹忙道谢。
“因为二十禅茶会,家里来了些亲戚,十八娘要陪客,这几日就不便出门来,特来和娘子说一声。”婢女说道,“夫人知道娘子也去,家里娘子们做新衣,也给娘子做了一件。”
“多谢夫人惦记。”半芹再次道谢。
“那姐姐快进去吧,我回去了,到那日车来接娘子。”婢女说道。
两女施礼别过,看着马车走了,半芹才转身进门。
“是谁?”徐茂修站在廊下问道。
半芹将事情说了,徐茂修点点头。
院门再次被敲响。
“是又忘了什么?”半芹说道,忙又去开门,却是一愣。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见半芹便笑着往内走。
“许久不来,这家门真不好找,都要忘了。”他口中说道。
半芹吓得忙掩门挡住。
“你找谁?”她问道。
徐茂修也神色一沉举步过来。
那人似乎也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陈家吗?”他问道,一面又退回去几步抬头看门匾。
门匾空荡荡无字。
“这里不是陈家。”半芹忙说道,“这是是程家。”
那人啊了声,一脸不解,又探头向内看。
徐茂修已经走过来。
“什么事?”他问道。
半芹忙回头。
“郎君,有人找陈家。”她说道。
看到徐茂修,门外的男人不由再次退后两步。
“这里不是陈家,这是程家,你找错了,再去打听吧。”徐茂修看着他说道。
男人打量徐茂修哦了声。
“原来我记错了。”他说道,带着几分歉意。又忙施礼。
徐茂修点点头,那男人便走开了,一面还左右看,嘴里嘟嘟囔囔的,又去敲旁边的家门。
“找人也不问清楚,这样问怎么成。”半芹说道。
徐茂修点点头,二人收回视线关上门。直到这时。那问路的男人才又投来视线,挺直了微微弯曲的身子,脸上那种外乡人的惶恐不安也褪去,眉头微皱。转身大步走开了。
这些事门内的徐茂修和半芹自然不知。
婢女从屋门拉开门。
“怎么了?”她问道。
“没事,有人找人。”徐茂修说道,“妹妹醒了?”
婢女点点头,其后程娇娘已经坐在厅中。
“掌柜的初步打算雕豆腐。”徐茂修说道。
“雕?”程娇娘说道,“只怕不好雕。”
徐茂修点点头。
“是啊。”他说道,笑了,“如今孙才日夜不停的做豆腐,李大勺和…半芹姑娘也日夜不停的试着。”
程娇娘点点头。
“是不好做。”她说道,“不知能不能成。只有这四五天的功夫。”
“李大勺刀工还不错。就是从未做过这么软的,所以一时生疏。”徐茂修说道。
程娇娘略沉吟一刻。
“记得做的时候,放在水里雕。”她说道。
放水里?
徐茂修哦了声,点点头。
“我记下了。”他说道。
程娇娘再次沉吟一刻,徐茂修知她在想事情没有开口打扰。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室外竹笕敲打石头的声音有规律的传来。
“半芹。”程娇娘忽的喊道,“记。”
婢女忙应声是,起身跪坐在一旁的笔墨纸砚的几案前。
“蘑菇熬汤。”程娇娘说道,“放金针菜,木耳,切笋丝菇丝…”
婢女低着头提笔疾书。
皇宫中,太后娘娘看着面前席地而坐的三人。
“如何,背写出来了吗?”她问道,“可都一炷香时间了。”
大皇子将笔放下。
“娘娘,孙儿已经写完了。”他说道。
太后娘娘高兴的让人呈过来,见其上字迹工整一气呵成。
“大哥写的好。”她说道,一面又看另外两人,拉下脸问道,“你们呢?”
晋安郡王笑嘻嘻的也放下笔。
“娘娘,我也写完了。”他说道。
内侍忙去呈上,太后娘娘扫了眼,面色更难看,一张纸上字迹草草,还只写了一半。
“公羊传不是已经学了吗?陛下罚你背了三天,怎的如今连半章文公都写不来?”她说道。
晋安郡王嘻嘻笑。
“娘娘,先生让一年学好的,如今才半年而已,再等半年一定背好了。”他说道。
一旁大皇子面上浮现一丝嘲笑,不屑的撇嘴,将下巴抬高几分,端正身形。
“娘娘,娘娘,我也写好了。”二皇子急忙忙的放下笔,举着自己的纸喊道,一面摇摇晃晃走过来。
“哎呀二哥儿写的好。”太后赞道,看着纸上两个大字。
“是玮哥哥教我教的好。”二皇子说道,摇着太后的衣袖。
太后抿嘴笑,又瞪了还在嬉笑的晋安郡王。
“你看你,还要小孩子帮你解围。”她低声嗔怪道,“回去好好把书念了,一日日的就知道胡闹,能成什么事。”
“是,娘娘。”晋安郡王笑道。
太后娘娘摇头。
“好了,你们下去吧。”她说道。
三子忙正坐施礼告退。
走出殿门,二皇子一手牵着晋安郡王,一手拉大皇子。
“哥哥,我们去玩射柳。”他高声的说道。
“吾还有书要读。”大皇子说道,伸手扫开二皇子的手,带着几分疏离说道。
二皇子讪讪。
“我们去我们去。”晋安郡王忙说道。
“郡王,二皇子年纪小,不知勤奋,你别带坏他。”大皇子说道。
这话说的就重了,在场内侍纷纷色变,但又不敢说话,将头低下装聋作哑。
晋安郡王面上依旧笑嘻嘻。
“是。是。”他说道,“我是要勤奋一些。”
“我们读书去。”大皇子说道,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看二皇子。
二皇子嘟嘴,伸手推了他一下。
“我才不和你去。”他说道,撒脚跑了。
内侍们又是慌又是不安,忙跟上去。
大皇子被扫了面子,亦是气恼。偏无法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转头看到还在笑着的晋安郡王。
“废物。”他哼声说道,甩袖大步而去。
内侍呼啦啦的跟去,转眼只剩晋安郡王一人。
晋安郡王看着二人远去的方向,慢慢的转身而行。
“所争。君子也,其何不知?上其手曰:夫子为王子围,寡君之贵介弟也。下其手曰:此子为穿封戌,方城外之县尹也。谁获子?囚曰:助遇丁丁。弱焉。”
低低的吟读伴着脚步一声声。
另一条路边有一年长白胖的内侍不由停下脚。
“左传?”他低声说道,一面抬头看过来,见到一个少年远去的高挺背影。
“怎么了爷爷?”身旁的小内侍忙问道,“要左转去哪里?”
“左转你的头,也不读书什么都不懂。”胖内侍瞪眼喝道。
小内侍被骂的笑着缩头。
“爷爷,孙儿不像您读书多能伺候陛下。”他说道。
胖内侍哼了声。再看向那远去的背影。
“大皇子如今才学周礼。晋安郡王明年才要学左传,如今竟然已经背到伯州犁问囚了?”他喃喃说道,又摇了摇头,笑了,“上下其手。上下其手,这宫里混的人,哪个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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