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的室内气息渐渐平复,空气里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靡靡。
“要不要喝水?”
醇厚还有些沙哑的男声问道。
有女声带着几分慵懒嗯了声。
帐帘掀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跳下卧榻,从一旁的泥炉上倒了一杯水又疾步过去。
半揽着怀里的人喝了半杯,余下的他仰头一饮而尽,将水杯就手扔在卧榻下。
“不许睡。”他摇着怀里的人说道,“事情还没说完呢。”
程昉就笑起来,伸手环住他的腰,脸贴上他还发烫的赤/裸的胸膛。
“那你接着说。”她说道。
“你别摸我。”方伯琮说道,“你自己睡一边去。”
程昉噗哧噗哧的笑了。
“不行。”她说道,将人搂的更紧,“我喜欢抱着人睡。”
说到这里停顿下。
“以前没人抱,现在有人抱了。”
这句话让方伯琮伸到她肩头的手便由推变成了抱,旋即又回过神。
“又扯开话题了!”他说道,将怀里的人摇了摇,“你说,以后还这样做不?私自拦信,你要不是心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以后不会。”
身前的人将头晃了晃,发丝以及小小的鼻头蹭的他顿时冒出一身火。
但怀里的人却在这时翻身滚下去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快睡吧,今日耽误了一日朝事,明日再君王不早朝,我又要被骂了。”程昉笑道。
这个骗子!
方伯琮翻身压过去,将人带被子一起压住。
“明明是你故意的!”他咬牙说道,一面咬住了面前小小的耳垂,声音变的含糊,“说的好像我多没用,看看谁明日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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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子里渐渐的明亮起来,方伯琮将手枕在脖颈下看着帐子,再转头看身旁的人。
程昉安稳的睡着,锦被滑下,露出精巧的锁骨。
如今的天气还有些寒,方伯琮伸手将被子给她拉上,手碰触到脖子不由一顿。
曾经的埋藏在心底的记忆翻腾而出,让他身子僵硬,还有些微微发抖。
“阿昉。”他忍不住唤了声。
程昉依旧睡着。
其实没必要说,都过去了。
方伯琮想要收回手。
可是,有些事不说就可以当作不存在吗?就没有人知道吗?
天知地知我知,怎么能算是没人知道呢。
“阿昉。”他用手推了推程昉,拔高声音喊道。
程昉微微睁开眼嗯了声。
“阿昉。”方伯琮俯身再次唤道,“有件事我和你说…”
程昉翻个身。
“我知道了,起不来的是我。”她懒懒说道。
方伯琮忍不住笑了,伸手抚她的肩头。
“不是这个。”他说道,停顿一下,“阿昉,你昏迷的时候,能听到感觉到外界的事吗?”
程昉嗯了声,微微转头,睁开的眼带着几分迷离。
“什么?”她问道。
“我那时候给你喂水喂药,带你游园观花,还带你晨练。”方伯琮笑道,贴近她,“你都知道吗?”
程昉看着他一刻,似乎在认真的想,然后在枕头上摇摇头。
“昏迷了,怎么会知道。”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冲他笑了笑,“你现在和我说了我就知道了。”
方伯琮笑了,看着她。
“你骗我对不对?”他说道,“你,肯定知道的。”
他坐正身子,轻轻叹口气。
“你知道我对你的这些好,也知道我曾经想要…”
那双放在脖颈里的手,只要那么一用力,就能掐断脆弱的纤细的呼吸,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如今的一切都不再存在了。
他曾经要亲手掐断自己能拥有的一切。
这就是他啊,丑陋的可怕的却无可回避的他。
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他的手。
“方伯琮,我不太喜欢也不在意别人想什么。”程昉说道,“我只是看别人做了什么。”
方伯琮看着她,枕上的女子平卧着,青丝铺在身下,带着浅浅的又淡然的笑。
“你不也是这样吗?”她说道,“你想过如果你和我的四哥哥一同遇难,我会救谁吗?”
方伯琮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谁骗了谁,谁又负了谁,可是他还是舍不得她,她也没有计较他。
他们还是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是心安和快乐。
受伤又没关系,迟疑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
世道已经如此艰难又无情,只这一个舍不得就已经足够了。
听着帐外脚步声离开,寝宫内恢复了安静,程昉翻个身面向里轻叹一口气。
她已经遇到过一个想了又这样做了的人,如今遇到想了却没有做的人,这便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和恩赐吧。
她闭上眼微微笑蹭了蹭锦被安稳的睡去。
最近越发的爱睡了,是因为从来没有睡的如此的安稳的缘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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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从方伯琮手里接过药碗,示意宫女捧茶。
“陛下幸苦了。”她说道。
卧榻上的太上皇也看着方伯琮。
“你,自己,做主。”他迟钝的吐字说道。
方伯琮摇摇头。
“那怎么成,还是要父皇多加指点。”他说道。
太上皇的脸上艰难的浮现一丝笑。
“好。”他说道。
虽然是醒来了,也能说话了,但太上皇的精神还是一日比一日的不好了,喂过药便沉沉的睡去了。
太后和方伯琮退了出来。
“陛下。”太后说道,“太医们的意思是,要做准备了。”
方伯琮神情几分哀伤。
“陛下,已经很好了。”太后含笑说道。
方伯琮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也要准备一下了。”太后想到什么说道,“如今宫里也安稳了,朝堂也安稳,又到了开春,后/宫可以充填新人了。”
方伯琮看着太后似乎有些惊讶。
“等太上皇万一…”太后视线向内看了眼,含蓄说道,“守孝要三年,妃嫔的事便不宜了,陛下,您也不小了,宫里该多添些人,也该多添些孩子们了。”
方伯琮笑了摇摇头。
“娘娘,我没想后/宫再添人。”他说道。
太后一愣。
“陛下,这怎么行?”她皱眉,想到宫里的传言,“皇后那里老身去说,这些后/宫事,陛下就别操心了。”
方伯琮笑了。
“不,后/宫事也是家事。”他说道,“而且娘娘,我如今坐这个天下,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宣文太子。”
太后再次愣了下。
方伯琮坐上这个皇位,的确不是自己一心求的,这个别人不信,她却是信的,只是这和后妃们有什么干系?
“我是来替宣文太子守天下的,不是来享乐的。”方伯琮说道,“我们夫妻两人就够了,安安稳稳的,不想在宣文太子的家里再添些外人了。”
这样啊…
太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门外传来内侍的急报。
“陛下,陛下,娘娘不好了。”
这一句话喊的方伯琮和太后都魂飞魄散。
“娘娘让人请了太医。”内侍说道,“偷偷的去请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吐了,素心不让外说呢。”
这个女人!
就知道她就会哄他!
方伯琮疾步而去。
“快去看看怎么了。”太后急急的催人跟着去,“上一次的事就够吓死人了,可别再来一次。”
太后/宫里的内侍忙应声去了。
太后在殿内急得坐立不安,还好不多时内侍就回来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内侍眉开眼笑的施礼说道。
喜?
太后一愣。
“哎呀,我知道了。”一旁的安太妃喊道,一拍手,“皇后娘娘是有身孕了!”
又是吐,又是请太医的…
太后觉得心跳咚咚看着内侍。
“可是如此?”她问道。
内侍笑着施礼。
“是,太医刚确诊了,是喜脉。”他说道。
太后一颗心落地人也坐下去。
“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她合手念佛。
“娘娘,念错了,该谢道祖保佑的。”安太妃提醒道。
太后瞪她一眼。
“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她说道,“还不快去道贺。”
安太妃笑嘻嘻的起身。
“多带着银钱。”太后在后又淡淡说道,“掌管后/宫事,你捞足了油水,出手大方点。”
安太妃顿时哭丧脸回头。
“娘娘,冤枉啊,臣妾没有啊,臣妾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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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里人不多,太妃们恭贺之后便散去了,皇后寝宫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
方伯琮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孩子没事吧?”他再次问道。
昨夜癫狂,这,这,此时心里后悔死了。
“你都问了十几遍了。”程昉说道,“有没有事我不知道吗?”
方伯琮哼了声。
“我才不信你。”他说道,又赶着让太医来,“问清楚要如何做。”
“陛下太过小心了。”素心掩嘴嘻嘻笑。
方伯琮没理会,径直出去询问太医了。
程昉坐着室内神情有些怔怔出神,手不由放在腹部。
竟然…有身孕了…
夜色里,方伯琮再次惊醒,这一次一摸身边是真的空空无人了,不是方才是自己做噩梦,他忙坐起来,看到程昉站在窗前。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一叠声的问,有些踉跄的下来。
程昉回过头看着他一笑。
“没有。”她说道。
春日的月光下女子的笑容有些虚浮。
“又骗人。”方伯琮说道,握住她的手,凝眉沉脸,“到底怎么了?一天都心神不宁。”
程昉沉默一刻。
“其实我撒谎了。”她说道。
方伯琮一怔。
“这世上我不是除了作诗什么都会。”程昉说道,抬起头看着他,“我,没学过,怎么养孩子。”
方伯琮看着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但笑着笑着又有些心酸。
学了的这些是怎么求生不死,却到底是因为生的不易,甚至都没有奢望会活着,更别提生儿育女。
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阿昉,别担心。”他说道,“我会。”
程昉抬头看他。
“你会?”她问道。
方伯琮一笑。
“我很喜欢孩子,我是看着怀惠王、宣文太子还有公主们出生长大的,我还亲自照料他们呢,只是,那是别人的孩子,不太喜欢被我照料,我就只能远远的看着。”他说道,“所以你放心吧,现在我们有孩子了,我来教他,我来教你。”
程昉看着他,眉头散开,微微一笑,抱住了他。
“好。”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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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千字的奉送,番外到此结束了。
谢谢大家一年的陪伴,虽然不舍,但宴席还得散,谢谢大家让这场宴席成为一场盛宴,最后求一次票,粉票以及年度作品票,谢谢大家让这场宴起的盛,落幕也盛,谢谢大家,下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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