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缓缓收弓,打量着那些山越士卒,叹了一口气。
利用战马的速度,他们人数虽少,却牢牢的把控着主动权。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抽冷子冲上去就杀,骑士们将这种游击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斩获颇多。即使是骑术最差的他,一个上午也骑射杀了超过二十人。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极小,只有几人受了轻伤。一方面是有速度优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装备优势,骑士们都装备有铁甲,山越军却极少有强弩,他们手中的竹弓竹弩很难对骑士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归根到底,还是综合实力的差距。
不过,周澈本人对这种一边倒的杀戮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在他的潜意识里,闽越、山越人与匈奴、鲜卑人不同,他们并不是外人。从秦朝起,闽越、山越、南越就已经并入中国的疆域,不久之后,他们又重归大汉,成为大汉的一部分。这场战事充其量只是一场小小的内战,不值得大加渲染。
当然了,这种想法,周澈没有对任何人说,此时的汉人还没什么民族观念,山越就是敌人;对山越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杀起会稽本地的百姓时也是毫不手软的。
要想有机会表示仁慈,先得把他们打服再说。这是一个悖论,周澈也解决不了。
所以,他一边毫不留情的射杀山越士卒,一边为他们超渡。
这种心情在看到桓玄的时候达到了纠结的顶点。在李钟和禹黎等人的陪同下,桓玄坐着一辆轺车,带着后羿营,缓缓来到了周澈的面前。
周澈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骑士们大声叫嚷起来,互相招呼着,聚拢到周澈身边。周仓和孙信从不同的方向奔来,齐声说道:“主公,小心有诈。”
周澈点点头,他轻踢绿螭骢,缓缓向前走去。
“桓君,别来无恙?”
桓玄看着马背上躬身行礼的周澈,心情很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起初得到周澈的信息--很惊讶。竟然是受黄忠教授过箭术的,因为黄忠很少教外人武艺;虽然汉升和周澈没有师徒之名,但对于桓玄来说毕竟是同个师门。因为好奇,所以他到虎蹲山伏击,出手袭击周澈等人。周澈立刻予以回击,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当时他还觉得很骄傲,黄忠收了个好徒弟,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射击速度,都是明显的精湛,因此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夸了周澈一句。
然而,随着周澈的表现越来越精采,他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特别是当他得知周澈射死了房廷的时候。
原本这是他最应该感到骄傲的地方,五十步外,隔着帐篷,周澈两箭射杀房廷。即使有运气的成份,这一次突袭也可圈可点。
可是房廷的死将他和房慷的矛盾推到了明处。丧子之痛让房慷失去了理智,无处不与他针锋相对,房慷仅有的一点智慧也被周澈那两箭射得精光。否则,以房慷的经验,不可能看不出沿浙江撤退的危险。
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军走向败亡,却无计可施。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位得意师门弟子。
他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在决定出营与周澈对阵之前,桓玄做了很多预想,可是事到临头,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不好。”
“桓君可知为何不好?”
“不知。”
“那是因为你的选择错了。”周澈抖了抖缰绳,向桓玄走近了些。不过,他没有走到桓玄的车边。离战车还有三十步远。他就停下了。并且拨转马头,侧对着桓玄等人,随时准备撤退:“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一旦选错了方向,你越是努力,离目标越远。”
见周澈停在三十步外,桓玄的心里却发酸楚。周澈不肯近前,是因为他对他的信任不足。周澈敢靠得这么近,是因为李钟已经被周澈说动,不会出手。否则,即使相隔三十步,李钟依然有机会生擒周澈。
一个是最得意的师门弟子,一个是最忠诚的部下,两个人都离心离德,难道真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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