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吓了一跳:“那你小子说说,何进能不能为窦武翻案呢?这可跟咱们家利害相干呢!”
“一定不会的。”曹操见父亲一脸紧张,忍不住想笑。
“你怎么知道?你能断定?”
“那是当然。”曹操亲自倒了一碗水端给父亲,“这么一个犹豫的人怎么做得了如此大事?再说何家本屠户出身,当年是靠张让发迹的,要他回马一枪哪里容易?莫说道理,感情上就讲不通。张让抱着皇上大腿,皇上压着何后,咱们这位国舅我看也未必当得了他妹子的家。
您别忘了,那边还有一位作威作福的异父兄弟何苗呢!那何苗本是何老娘改嫁朱家的儿子,原本叫朱苗,为了攀这门亲戚四处托人情连姓都改了,何进能不提防他吗?弄不好一身富贵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您算算,何进他里里外外有多少羁绊,哪一处搞不好就出乱子,可他自己又没点儿快刀斩乱麻的气魄。只怕将来何家这份罪受得也不比当初的宋后一家轻,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当今万岁活着,他们就得忍着。”
曹嵩喝着儿子递过来的水,听着他这番高谈阔论,心里一阵阵欣慰。原先他并不看好曹操,只因为幼子曹德读书成癖不通实务,才不得不让他出仕为官继承家业。没想到经过这些年历练,曹操不但得乔玄厚爱以明经正道升迁,而且还颇有城府,推断事情的眼光远远高过混了半辈子官场的自己。有这样一个出息的儿子,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曹嵩淡淡一笑:“你说得对,何进的事情咱们大可不必干涉。另外还有一宗事,我想了很久了…”曹操见父亲突然脸色发红,似乎此事有些难以启齿,忙道:“父亲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曹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坦然道:“为父身跻列卿已有十余载,按理说离着三公之位不过咫尺之遥,但是这半步就是迈不上去。似段颎、许戫都比为父资历浅,他们都担任过三公了。所以我想…”
“您想怎样?”
“现在皇上准许西园卖官,宦官司称童叟无欺,据说买一个列卿五百万,三公是一千万钱。你爷爷留下的家财豪富,千万开销算不得什么,我想买个司空当当。”
这个话可把曹操噎住了。他实在是拿父亲没有办法,虽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是他钻营炫耀的品行就是改不了。老人这大半辈子依附宦官,从王甫到曹节,又从曹节到张让、赵忠,一路抱着粗腿,已经够叫人鄙视的了,还要花钱买三公作威作福,实在是寡廉少耻。但当儿子的又能说爹什么呢?皇上也真是荒唐,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不仅是文武之首,更应该是百官道德的典范。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能用钱衡量呢?
曹操眼珠一转,笑道:“父亲您想要光耀门楣的心情儿子能理解。不过得之容易失之也易,只怕花钱买来的官当不长远。今天皇上收了您的钱让您当司空了,明儿钱花完了就得将您罢免,他好给后面花钱的人腾出地方呀!”
从钱的角度说话,曹嵩就能听进去了:“道理是不假,不过为公又何必计较时间长短,就算当上一天,别人就得高看一眼,你在外面走动脸上也光鲜呀。”
光鲜什么呀?只怕遭的白眼更多呢!不过这样的话不能对父亲说,曹操又搪塞道:“我看此事不忙。何家的荣辱还尚未可知,三公的位子太显眼,您要是当上了,何进等人必然要拉拢您。用您老的话说,万一上错了船将来也是麻烦。您忘了宋氏连累咱家多苦了?咱可不能再受二回罪了。”
他这样一讲,曹嵩便无可反驳了,极不甘心地摇摇头:“唉…好吧。此事以后再说。不过那何家当真没有出路,只有步宋氏的后尘了吗?说句不好听的,当今皇上鼎盛春秋,真的等他龙归大海,何进才有出头的希望吗?”
“也不尽然,除非…”
“除非什么?”
“天下大乱!”曹操二目炯炯,“只有天下乱了,皇上才会再次使用外戚之人。”曹嵩一愣,随即仰面大笑:“哈哈哈…你小子胡说些什么呀!太平时节皇纲一统,天下怎么可能说乱就乱呢?”
曹操没有回答,毕竟父亲十多年没离开过洛阳,而且一门心思用在升官上,哪里会晓得民生疾苦?如今灾害遍野、民怀激愤,太平道的势力又日益强大。可皇帝昏庸,宦竖横行,官吏贪婪,后宫杂乱,他们都丝毫没有觉醒之意。俗话说乐极生悲,塌天大祸只怕已近在眼前了!
明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皇帝刘宏却浑然不知。在王美人死后,他恣意享乐的势头越发加剧。可能是因为心里悲痛无所排遣,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纵情声色上了。
他命令宦官宫女在御园中开设集市,一切仿照他当侯爷时河间旧宅旁那个集市,将宫廷珍宝摆摊贩卖。他自己则扮作商人,与宫女们讨价还价,甚至还鼓动她们相互偷窃“货物”,看她们吵嘴厮打。此外刘宏还设立了骥厩,归宦官掌管,专门搜刮民间的好马充斥起来,惹得钻营之徒乌云毕至,靠献马跻身官场的人数不胜数,致使民间一匹好马竟卖到一二百万钱。
有这么多的好马,刘宏却不用,偏要驾驴。逼得太仆和骥丞没办法,特意给他设计了一辆四匹驴拉的御辇。刘宏倒不嫌麻烦,亲自操持辔头,架着这辆怪车在西园游玩,加之他喜欢穿胡服,真好像是自集市上进了货的西州商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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