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外,一脸尴尬的苏振邦将那只银镯子递到苏寒芝面前,他平日也是口舌伶俐的人,但是在苏寒芝面前,却变的有点结巴。费了半天的劲,才交代清楚。这只镯子是自己赎出来的,还给苏寒芝。按他想来,这既然是对方母亲的遗物,肯定会第一时间收起来,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拒绝。
“对不起苏先生,这镯子我不能收。我拿它抵了脉礼,这东西就是您的,我又没钱,怎么能往回拿呢?等我凑齐了六块钱的金洋,再向您把镯子赎回来就是。”
“不……不,苏小姐,我爷爷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是个医生,同时也是主的……仆人。我们信奉主,并不惟利是图。这位先生的遭遇我感同身受,我想尽我的力量帮助他……那六元钱,你不必放在心上。”
赵冠侯躺在门板上,把话接了过来“苏大夫,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不是主的仆人,而且也不打算皈依。所以您的慈悲,留给您本教的人就好,我们就不用了。这个镯子您收好,等我能下地之后,赚了钱,肯定是要赎回来的,您只要把镯子放好别扔,我们几个就感激不尽了。”
苏振邦越发尴尬了一些,只好看着苏寒芝“苏小姐,是这样的。我们圣玛丽医院最近正在招聘护士,如果您愿意的话,我欢迎您来我们医院工作。每月的工资……鹰洋两元。您可以先收下这只镯子,再用工资来抵扣。这位先生也可以在医院里接受照顾,这位先生的伤口还需要妥善处理,否则存在化脓和感染的危险。教会医院,能为他处理这些伤口。”
赵冠侯躺在门板上抱了抱拳“苏先生,您的好意心领了,可是我们虽然不富裕,一个月两块钱的工钱,也真没看在眼里。再说我姐也不信你们那教,去教会医院工作,不方便。我的伤口,我师父那有上好的刀伤药,就不劳苏大夫费心了。”
苏寒芝也笑了笑“多谢苏大夫好意了,可是教会医院听说只要教徒,我不信洋教,可是不好去那里做事。再说路太远了,我不方便照顾我兄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您。家里还有事,我们得先回,等到我兄弟腿好,自是要来门上给苏老爷子送匾。”说着又是行了个礼,随后就转过头去,催促着苏家的两名徒弟快些走路。
望着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苏振邦怅然若失,手中举着镯子,想要喊些什么,最终却只耸了耸肩膀,转身回去了。
两名抬门板的,都是苏家的学徒,当着他们的面,这三人也没说什么,赵冠侯索性躺在门上高声唱起“大老爷,打鼓散了堂,堂上来了,我宋江……”这两个徒弟平日也是没少和混混打交道的,加上年纪还轻,最喜欢打听这些混混中的事,好去人前宣讲。见他断了腿,又受了棒伤,却能大声唱戏,不喊疼,心里着实佩服。
一路上边走,边好奇的询问着站笼是怎么回事,这腿又是怎么断的。赵冠侯绘声绘色的描述,等手到那棍子落在身上,自己唱嘎调时,两个伙计眼睛都有些直,不住的称赞这是好汉,手脚也刻意放轻。等到了地方,两人不用央求,主动把赵冠侯抬到了屋里的土炕上,确有些尊重好汉的意思。
他们学徒的时候还短,对于医术很是粗浅,但多少还是能说一些注意事项,看着那两条腿上血肉模糊的样子,不住的皱眉。即使骨伤不考虑,就是这些伤口,其实这个时候也很要命。
他们医术浅薄,有心无力,但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帮忙,两个女人自然也要敷衍他们几句,才把人送出去。看在这是好汉的份上,两个伙计倒是没好意思要钱,还不住的说着吉祥话。
等到两个学徒走了,姜凤芝看了一眼赵冠侯,又朝苏寒芝一笑“姐,我看那小苏大夫是看上你了吧?一个月两块钱的活,现在可不好找。要是没点意思,这活你可抢不上。”
苏寒芝打了她一下“胡说八道,没功夫跟你嚼舌头,姜叔叔的刀伤药配的好,麻烦给拿一些来,我给冠侯把药敷上。伤口要真化了脓,也就麻烦了。”
赵冠侯在床上一笑“姐你放心吧,骨头上的事我不好说,但是这外伤,我还是有办法的。”他并不是吹牛,即使这个时代器材和药品缺乏,但是凭借经验,也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化脓。
姜凤芝将身上的几份药都拿了出来,又连忙跑出去,到家里去拿一些钱,再去找一些药过来。她走出去,房间里只剩了苏寒芝与赵冠侯两人,阳光照进来,落在苏寒芝的脸上,将她周身照的金光闪闪。
仿佛天使一般的苏寒芝坐到赵冠侯身边,赵冠侯看着她,轻轻的叫了声“姐!”随后,却见苏寒芝扬起了胳膊,下一刻,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赵冠侯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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