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带二人找个小班里去过一夜,赵冠侯却摇着头“那地方我不是不去,可是现在……不是时候。再说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货色在,没意思。”
曹仲昆笑着打趣道:“好货色有啊。京师的杨翠玉姑娘到了津门了,听说是跟一位京里的贵人一起来的,你要是有能耐去见她,保证比寒芝妹子好看。听说京里多少贝勒都盯着她呢,可惜啊,就是谁也没弄上手。这样的女人,见一面就要几十两银子,再坐下来听个曲,又要上百两,还得看人家高兴不高兴。所以我说啊,有个女人就不错了,别挑肥拣瘦的。”
李秀山说道:“既然冠侯不想去小班,那咱就去白玉池,泡一泡澡,喝壶茶水。”
泡澡是假,三个人商量个对付庞家的章程是真,谈事情若是在家里,或是在衙门中,就要一本正经,循规蹈矩,最后多半是什么也谈不成。非要是酒楼茶肆,书寓清楼之内,或是软语温存,或坦诚相见,大家心无芥蒂,知无不言,方有可能将事情谈论出个眉目。
三人先是在池子里泡了一阵,又让小工给自己搓背捏脚,忙和了一通之后,才喝着香茶,谈起五窍珠的事。
“我的人准备好了,你过几天就去赎指头,元丰当拿不出,你就和他闹。只要他敢说一声打,我的人就敢抓人。别看庞家是防营,一点用没有。现在津门,是袁大人说了算,旧军要是敢和我们放对,就打他娘的。闹到哪,也是咱们有理。可是你最多是搅他的当铺,离着那颗珠子,还是有点远。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你有没有胆子听了。”
听李秀山这么说,赵冠侯喝了口茶水“李哥,事情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兄弟我有进无退,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你只管说吧,是要我杀人,还是要我放火?”
“没那么邪乎,但是这事做起来,也是有点危险。这是我们李家自己的旧事,咱津门是九河下梢,行商最多,津门之利,首重牙行。广州有十三行办洋务,当初跟英国人打仗,就是从这上闹的事情,我们李家原本也想在津门牙行里,吃上一口饭。结果就和牙行原来的把头安家杠上,在安家牙行外面,支了一口油锅……”
李秀山说起这事,就连曹仲昆都来了精神,他并不是混混,但对于混混的事情也有些了解,问道:“怎么,你们是要和安家比死签?”
“是啊,就是比死签。一上手就打群架,动静太大,闹不好就得进衙门。跟今天的情况一样,动手永远是最后的一步棋,能用谈的,就不用打的。再说,混混靠的是面子,能把对方震住,总归是件好事,我四叔二话没说,将自己的右手直接放到油锅里,炸了个烂熟,面不改色,论骨头,也不比冠侯差了。可是安家那边,却是他们家主直接跳进油锅里,把自己给炸成了荤馅的卷圈,从那以后,这牙行的念头,我们是不动了。不光是我们,整个津门多少好汉,谁也不敢琢磨安家这个生意,他们到现在也靠着那口油锅,吃着牙行的饭。”
赵冠侯这时也明白过来,庞玉堂名义上也算是半混不混的,虽然不是混混里标名的,但是街面上的规矩,总是要守。自己摆了油锅,他就要想办法接招,如果不接的话,那就没了脸面,要想动用武力,水梯子李家的打手加上小鞋坊的,也能凑出几百人,并不处于下风。何况新军还可以出来有偏向性的弹压,最后还是庞家吃亏。
至于这个油锅的过程……他思考片刻,点头道:“李哥这个主意好,我就跟他支油锅了。”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那么一听,别真当这就是个万全之计。”李秀山反过来,又劝解起来“你手上有这么听话的弟兄么?这种事,你得选好了人做,一要有胆子,二要有骨头,三要不怕死。做混混虽然都说自己胆大,可是真要说把自己往热油里跳的,一般人可没这个胆。总归这件事,别人做,你别做。咱自己弟兄,以后还有的是发财的时候呢,犯不上玩这个命。”
曹仲昆也道:“是啊,我听着这事就觉得吓人,那么个大活人,说炸就给炸了?我觉得,你还是从长计议一下,不可一时冲动,脑筋一热的就冲上去。”
泡过了澡,时间已经到了深夜,三人就在澡堂里睡了。次日,李秀山回了水梯子,赵冠侯则说是陪曹仲昆去看曹父,实际两人却是一路奔了小鞋坊那边。
曹仲昆见李秀山不在,才道:“他那主意你可别听,我瞅这小子跟你玩心眼呢。你真往油锅里一跳,就算叫住了庞家,最后的好处也是他一个人独吞,这种傻事,可不能干啊。”
“三哥,瞧你这话说的,兄弟我又不傻,他这点小算盘,骗不了我。我另有自己的打算。”赵冠侯冷笑两声“李秀山就是太喜欢算计人了,他原本想要借着我当跳板,认识孟思远,完事就把我一脚踹开。我把三哥请来,既是压一压他,也是让您认识一下孟东家,这种有钱人,结交一下没坏处。您跟我去再见个人,这是另一场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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