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未置可否,而是坐在硬木床上,四下看着“我们金国有句话,叫做血浓于水,我不明白,企图谋杀您的堂兄,对您有什么好处。仅仅因为他是枪骑兵连长,而您只是骠骑兵连长?兵种之间的矛盾,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
阿廖沙摇摇头“你不明白……你永远不会清楚,我生活在一个怎样的家族里。我的父亲不是长子,就永远受到压制,等到我长大之后,米哈伊又一直在我头上。他比我高大,比我强壮,比我更有力量。包括当兵,他都可以穿上那身铁甲担任枪骑兵,而我只能当骠骑兵,因为体检不过关。因为这件事,我被他嘲笑了两个月,每次见到我,他都会说,哦看啊,我们可怜的阿廖沙,他是那么的瘦弱,以至于体检时就被刷下来,我们要保护他。这就是我的堂兄。”
他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从小到大,我就是他的跟屁虫,在他眼里,我只能算是个跟班,听差,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贵族。他给了我庄园,包括庄园上的农奴,可那是我应得的,而且我本来应该得到更多。就因为他是哥哥,就因为他比我强壮,我的未婚妻成了他的女人,我辛苦追求了她六个月,而他,跟他见过几次之后就和她上床。之后,没用一个月的时间,又抛弃了她,拍着我的肩膀说,小阿廖沙,难过什么,你看,我把她还给你了不是么?在他眼里,我永远只能接收他不要的东西,零食、旧玩具、玩腻的女人!”
“还有爵位和领地。”赵冠侯冷声道,上一世,这种豪门恩怨他见的不知多少,甚至一次他和莫尼卡受雇于三个人,为他们杀掉自己的竞争对手,最后导致这一代的继承人全部被杀。阿廖沙一说,他就知道了接下来的戏码。
果然,阿廖沙点点头“在出征之前,我爷爷的身体已经很坏,这次他失去了一个儿子,如果再失去一个孙子,他一定扛不过这次打击。上帝保佑,他已经活的过久的,也该去侍奉仁慈的主了。可是你看,如果米哈伊活着,我就依旧只能是他的堂弟,继续接收他剩下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他消失,永远的消失!”
“别开玩笑,一个伯爵的孙子死在我的战俘营里,我会很麻烦。”
“我会为你做证,证明米哈伊的死,完全是因为他试图逃跑而导致的事故,这与贵国并没有关系。我随时可以出据书面证明材料,或者当面做证也可以。我还可以证明,贵国对他进行了全方面的救治,是他自己的身体原因,导致他没能脱离死神的掌握。”
“好吧,假设你说的是真的,那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莫名其妙的帮你杀人,这又不是在战场上。”
阿廖沙兴奋的解开脖子上的扣子“你肯帮忙?这真是太让我高兴的消息了。听着,我会让你得到好处。几个铁勒姑娘,一大笔钱,或者两个庄园,以及庄园上所有的一切?哦,让我再想想,现在主持和谈的一定是格尔思。他的秘书跟我爸爸有点交情,如果我写一封信,他一定会帮你们斡旋。”
“不是帮我们,而是帮我,把这个关系一定要搞清楚。还有,我要你写一封证明材料,证明你谋杀了你的堂兄米哈伊。别想着耍花样,因为你写之后,我会把这份文书拿给米哈伊看,如果你耍花样,我会帮他来干掉你。这是我的地盘,解决任何人,都很容易。”
阿廖沙犹豫了一阵“我……我要写这个?你要知道,这东西一旦外流……”
“它会和我在一起,只要我不出问题,保证这东西不会有人看到。如果有人试图算计我,或者是试图赖帐,你就得给我陪葬。懂了么,我的伯爵大人。”
次日天明,赵冠侯正抱着苏寒芝不放,与她说着情话的当口,凤喜风风火火的推开了门。她虽然没有通房,但是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只把头转过去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洋鬼子营那边传来消息,一个洋鬼子死了。还是个大官来着,还有,赵舒赵大人府里也来人来求,说赵大人身体好,吃了金屑不死,吃了烟泡还不死,请朝廷发发慈悲,饶他一命。”
苏寒芝面嫩,凤喜一见来,她就将头埋到赵冠侯怀里,这时听了话,也觉得可怜。“一个人吃了金又吃了烟泡,依旧不死,这是要受多少罪,冠侯,要不要你和老佛爷说一说?”
“赵展如平日里体健如牛,朝野上下有名,这回这好体格,就算要了他的命。多受点罪,也算活该,他再可怜,也没有咱们那些被洋兵残害的乡亲可怜。这个人情我不会帮着讨,他不死,我一会去帮他死就好,这是我的老本行。凤喜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这样,怎么还害羞?过来,伺候我穿衣服,我先去办了赵展如再去看洋鬼子。”
赵舒之死,已是板上钉钉,赵家人请命,也是希望能网开一面,盼得转机。怎奈事关洋人,即便是慈喜太后,也不会有什么办法。赵冠侯先帮着同宗升天,后到战俘营料理一番,忤作等都是找好的,很快就定了个暴卒的结果,写本上奏,将来到总办各国事务衙门时,再行当面分说。
出发在即,济南府的不少保驾文武,都给赵冠侯下了帖子,请他过府,实际上就是拜托他进京时看一看,自己在京里的产业如何,滞留在京的家属,又是怎样一个结果。当时事发仓促,不少人有很大的财产留在了京里,现在就惦记着,能否从洋人手里讨还。
应酬了一番这些人情酬酢,天已经到了中午,赵冠侯出了一位京官的宅邸,拉着马,一路到了四恒在济南开的分号里。
钱庄里的生意不多,有人存款,有人提款,也有人想办汇兑。他一招呼,一个伙计连忙过来接马,而他则直奔了柜房。董骏依旧在京里坐镇,在山东经营的,是那位董老夫人的陪嫁丫鬟,正值花信之年的美妇人锦姨娘。
她原本在德州经营四恒分号,济南这一家生意,则是新开不久,依旧由其坐镇。赵冠侯进来时,她正叼着水烟,打着算盘在柜房看帐,由于在丈夫的丧里,身上穿着一件素色旗袍,脸上如同罩着一层冰霜。伙计们知道老板娘新死了丈夫,都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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