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里,牌局已经摆好了,丫鬟送上手巾茶水,沈金英则笑着应酬,与苏寒芝一口一个妹子,叫的格外亲。“我妹子可是有本事,写的书,连洋人都爱看。可有不少洋人扫听着,九河侠隐何许人。你们两个,一个能文,一个能武,正是天造的一对。冠侯,我可不许你欺负寒芝,否则仔细我大耳刮子抽你。”
“瞧姐说的,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
四人一阵笑,苏寒芝如今磨练的,已经能应付社交场合,举止大气而又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笑着说道:“我的文比起冠侯的武,那是差的多了,金英姐可别夸我,我可担当不起。冠侯年纪轻,一下子封了这么大的官,就像是一个穷了半辈子的人,忽然要他做大商人,哪里会啊。还得姐姐姐夫多帮帮他才行,不然,非要吃亏不可。”
“是啊,我也向姐夫请几个人来着,姐夫身边人才济济,调来几个,小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袁慰亭摇摇头“我的幕友是有一些,只可惜啊,我这里的事情也多。我跟你说句实话,武卫右军我准备扩军,到时候人手都不够用,哪里有人给你。不过你自立门户,我要是什么都不给,你金英姐不会答应。这样,你的炮标,依旧归你掌握,人员器械粮饷,全部补充到你的前军里。这算是姐夫给你的陪嫁,将来走到哪,也都知道你是我武卫右军出来的兵。至于其他的人,可别想从我这拉走一个,尤其是文人,半个都不给。”
沈金英故意做个生气的表情,“你们瞧瞧,这是多小气!我兄弟自立门户,连几个文人都不送,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姐夫。今晚上,我非看住他的牌不可,他从我手里,别想吃一张牌。兄弟,我这张二筒,是你要的吧,给你胡去吧。”
赵冠侯心知,袁慰亭这话虽然说来似乎是不肯帮自己,实际却是表示对自己完全放心。不会向自己队伍里安插眼线,更不会控制自己的钱粮度支。反倒是把右军里作风强悍,有实战业绩的炮标给自己继续掌握,这份人情当真是极厚。想来也是他和沈金英商量的结果,这个干姐姐,倒也是拜对了。
他点点头“那一切都听姐夫的,那姐夫身边,有没有人要安排?或者将来,您要是有合适的人,也请推荐到小弟的前军里。”
“不必了。我的人我自己安排,不能抢你的位置。再说现在济南这么多大员,有的是八行下来,你有的烦恼,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倒是有东西送你。自我练兵以来,每日必记日记,将练兵心得体会,以及所遇困难皆罗列其上,这些日记,走的时候带上,能让你少走一些弯路。另外,再送你一句话,要想成事,须得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武人永远不能压过文人。只要记住这话,我保你能成就大功业。”
沈金英打出一张牌,伸出玉指在赵冠侯眼前一晃“我要是给你安排个人,又行不行?”
“金英姐安排人,那自然是没话说,安排的,一定重用。”
“恩,算你会说话。不过这个人光你点头不行,寒芝妹子也得点头。我这个人安排进来,你必须得高看一眼。”
“金英姐说笑了,你安排的人,我又怎么会能关照,难不成您是要推荐个管家婆过来,那敢情好。”
“也不算是管家婆吧,只能算是个带着上万人马陪送的大丫鬟。程功亭那个假女儿,程月。你们把婚事定下了,现在可该着迎娶了。”
赵冠侯一听是这事,忙敷衍道:“她还在孝里,等三年吧。”
沈金英却一变脸“三年?一个女儿家,有几个三年可等?等过了三年,她都成老姑娘了,娶过来之后扔在房子里不闻不问,让她守活寡?虽然我和她没交情,但是也不能看你们这么欺负人。你要是这样拖延,信不信我现在给你个厉害?”
苏寒芝抿嘴一笑“好姐姐,你别逗他了,冠侯说的对啊,她不是要守孝么?现在我们说要迎娶,老夫人会不高兴吧。”
袁慰亭摇摇头“没有这个话。她是个丫鬟抬举的小姐,半个主人而已,没这么大的讲究。再说,这个婚事宜早不宜迟,现在德州的淮军子弟有小一万人。这些人是一块肥肉,谁都想拣。按说怎么飞,也飞不出我的锅里,不过是左口袋进右口袋。但是咱们是自己人,我得关照着我的兄弟。你要是不赶紧把程月娶了,日久生变,这些人马,说不定就进了谁的口袋。”
与赵冠侯不同,袁慰亭麾下将领中,有一部分人保持着较高的自主性,像是姜桂题。他的部队属于听调不听宣,如果想要拆分重编,乃是万万不能。其部如果也像赵冠侯一样羽翼丰满,就有尾大不掉之危。
比起赵冠侯的恭敬态度,另外几个军头,可没有这么客气。是以从袁慰亭心里,是不希望这些人发展太快,跟自己分庭抗礼的。赵冠侯不管是年纪,威望自己都能压住他,两下又有交情,让他扩充,总归是自己碗里的肉。如果是姜桂题等老将发达,自己未必还能压的住。是以在这件婚事上,他亦是支持赵冠侯
沈金英道:“人呢,我已经接来济南了。过几天,就去商量着,把人娶过来吧。我也问过老夫人了,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姑娘大了不中留,免得将来出什么丑事。再说,老夫人年事已高,她也想着要在明白的时候,看这个干孙女出阁。她被飞虎团抓过,虽然你马上就救了她,可是名声总是不好听,长年嫁不出去,怕是会有闲话。”
话说到这份,赵冠侯没有拒绝的空间,只有点头应诺。袁慰亭又问道:“冠侯,那一千多洋人是怎么回事?雇佣洋教习是常有的事,但是一千人,数字太大了吧?当年朝廷剿办长毛,雇过洋枪队。初时倒是得力,可是后来洋兵日益骄横,反倒不怎么好用,而且他们的粮饷太高。这一千洋人,足以养几千我国士兵,遇到恶战,洋人不会卖命,这不怎么值得。”
“姐夫,这洋人与华尔他们并不相同,与小弟算是合作联盟的关系。他们既是担任洋枪队,也是当教习。这次与洋人交战,固然是不可能取胜,但是教训还是要吸取。咱们的兵,论兵器不弱于洋人,可打起来就不成话。归根到底,还是在操练上,光有洋枪,没有按洋人的法子操练,也是无用。虽然我们手里有洋人操典,但终究还是隔靴搔痒,落不到实处。想要练成兵,光有操典不如直接用洋员,不但要当教习,也要他们当军官,就把咱们的兵,当成洋人的兵来练。小弟想来,一样都是人,未见得我们天生就比别人弱,从训练到兵器,一如洋人,我们怎么就弱给洋人了?”
袁慰亭点头道:“若是这样,那就没话说了。行在这边,为你用洋兵的事,也有过争论,等回头把你这意见写个说贴上去,非但无过,反而有功。雇佣洋员的使费,朝廷还要拨发。可是你也知道,咱们的兵散漫惯了,淮军子弟,吃苦还是可以的,但是纪律散漫。以军纪部勒,士兵难免有怨语。越是如此,越要你早点完婚,跟他们成了自己人,这些人,就没话说了。否则,我怕他们被洋人训上几个月,就要跑光。”
等回到府里时,赵冠侯刚想进苏寒芝的房,就被她一把推出来“今晚上,我这没你的地方。”
“怎么?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让我好好的看看你……”
苏寒芝却很坚决的一推他“去找凤芝。今晚上你要是不陪她,她就待不住了。当初她守着孝,有了名分,没有实际。现在她的孝也不能守了,再守,怕把你的心都守飞了。她的苦,我最能明白,自己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要是都不去哄她,她可该怎么活?快去快去,再不走,我就生气了。”
看着丈夫一路去了另一个女人的院子,苏寒芝的鼻子有些发酸,凤喜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把他推到别的女人那,就是为了妇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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