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夫妻两个从陈宅告辞离开时,陈耘卿命人将几个箱子送上马车,当作陈冷荷的陪嫁。皮箱里的东西,全部是股票。既有兰格志,也有其他公司的橡皮股。
曾经的宠儿,如今成了弃妇,人人对之避恐不及,没人愿意多看一眼。在麦边失踪,皮包公司的事被揭露以后,兰格志的股价已经跌破发行价,虽然有消息说,这个公司会有人出来重组,扬基不会彻底放手,但股价依旧一路下跌而且是只有卖盘,没有买盘。
陈冷荷计划的一部分,就是收购这些橡皮股票。陈家存了批这样的股票,想变现也变不了,这回都送给赵冠侯,可以算做顺水人情。后续还有一部分,要由专人来运。陈冷荷看着这些股票微笑道:“它过去是根草,人人都当是宝。现在人人又当它是草,其实啊从头到尾,没人看的出它的价值。”
赵冠侯派了曹仲英在街面上收购股票,搞的松江人以为他们是阿木林,眼下这个世道,股票都急于脱手而不得,现金收购,更能打折扣。可是在陈冷荷看来,这股票其实是大有用处。
“橡皮总不是无用之物,现在是股灾,所以价格被压了下来。可是将来呢?总是有涨起来的一天,这些股票存在手里,我想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恢复其本来的价值,我们一进一出,照样可以获得巨利。那些工厂啊、铺面啊,还有地皮,未来都大有作为。国外其实有过几次股票风波,每次风浪都是一大批人破产,但也有不少人发财。我们先发财,然后再帮破产的人留一条路走,你看好不好。”
赵冠侯点头道:“一切都听你的,总之你来拿主意,股东大会做决定,我不会多加干涉。在朝廷派的帮办到来之前,我们把该做的都做好,等那个帮办大臣来了,也让他没什么话可说。”
他又笑道:“昨天家里跟你说什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都帮你办了就是。”
“没有……大家见面就是说些女人的家常话,你没必要听,总之没什么跟你有关的东西。倒是你啊,昨晚上有没有偷偷溜出去,跟两个姐夫去会乐里那种地方,找什么幺二长三?”
赵冠侯想起两个连襟,昨天晚上跟自己聊了半夜,归根到底,就是希望能为他们安排个前程。摇摇头“没有,我们三个睡得很早的,什么也没聊。就是今天早晨起的早点,两个姐夫非拉着我推牌九,手气不大好,输给他们两个几千块。我这个人,没这么容易认输的,你告诉你两个姐姐,我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们丈夫的,过几天再来赌过。”
冷荷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下马车时,才在赵冠侯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等到进了别墅,却见邹秀荣正在逗着几个孩子,见他回来笑着招呼“老四,丈人家有没有管你早饭?要是没饭吃,厨房还有粥,我给你盛一碗。”
“不麻烦了,二嫂你……你没事了?”
“我有什么事?吃的好睡的好,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她一把拉过冷荷“银行明天正式营业,要做的事情很多,没事别总带着我们的董事长到处跑,走,冷荷,我们一起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纰漏。”
“二嫂,你决定留在松江做银行的帮理?”
“是啊,不过也不光是银行,我决定了,在山东开一个纺织工厂和纱厂。资金的话,问你借,抵押物,就是我陪嫁的田地。到时候我两面跑一跑,好在现在通火车,也不算太辛苦。”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既然已经决定的事,外人就不好多口,赵冠侯也不敢劝阻太过,只好先应付着,寻思将来再跟孟思远谈。陈冷荷则对邹秀荣的建议非常支持“女人又不是男人的附属品,秀荣姐主动要和男人离婚,还要发展自己的事业,这都是新女性的榜样,我支持她。”
“你支持她,是不是也想着和我离婚?”卧室内,赵冠侯看着陈冷荷,后者毫不畏惧的抬起头,露出雪白的颈子“是又怎么样?等到我赚到一千万两银子的时候,就和你离婚!到时候让你抱着我的腿求着我,求我不要离开你。”
“好啊,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你也得拿出全身解数,我正要看你的本事。等到明天银行开业,我得把声势给你做足,这样你才更有机会赚到一千万,然后跟我离婚。”
山东正元银行成立的声势,事实上不用怎么运作,就已经足够排场,或者说想不排场也办不到。两江总督张仁骏在赵冠侯的专列上,放了自己手书的匾额,又送了自己的贺联,有他的关照,地方衙门上就更无话说。
商会会长周宝儒、知府张秉忠等人悉数到场捧场,几百个漕帮弟子,在两边一字排开扎台型。维持秩序的,则是租界里的洋兵。由于总号设在原华比银行的办公大楼,负责警卫的,就是公共租界工部局的护兵,有洋兵保卫的银行,在此时,对于华人而言,就是安全的象征。
等到整整十万头的鞭炮响过去,成立仪式就正式开始,陈耘卿的身体还没有彻底恢复,但是由两个儿子搀扶着,也可以上去讲几句话。
他的中气不足,说不上一阵就会咳嗽,只好交给陈冷荷讲。看着她在上头侃侃而谈,大谈未来的发展、前途,勾画着美好的前景。贵宾席上,简森夫人忽然小声道:“你是否为你的决定后悔,这么一位出色的女性,留在松江,不如带在自己身边保险。即使她已经名花有主,我相信也少不了有人追求她。”
“我对她和自己都有信心,就像对你有信心一样。”赵冠侯小声回答道:“她本来就在文明戏里表演言论老生,演讲算是基本功。可是光是嘴巴厉害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资本。我之所以放心让她搞这个银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资本在我的手里。我控制着资本,就如同掌握着风筝的线,不管她怎么飞,也逃不出我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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