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面看,普鲁士虽然在小站练兵期间与袁慰亭有过较深的接触,可是到了共合之后,其与袁正府的关系,非但没有加深,反倒日渐疏远。袁慰亭身边的顾问,从普鲁士人换成了扶桑人和扬基人。
曾经担任过总教习的巴森斯爵士,也已经离开京城正府,转到山东讲武堂担任讲官。正因为有了这位老爹的全方位保护,赵冠侯两年时间内,才没能拿下汉娜的一血。
在外交上,袁慰亭更倾向于阿尔比昂人,他和赵冠侯,与朱尔典的交情很深。朱尔典在公使团里发挥力量,为袁慰亭争取各国支持。汇丰银行的借款,也是共合正府维持至今的重要支柱。
从以上迹象看,似乎普鲁士跟袁慰亭的友好合作,持续到金国退位即宣告结束。可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自小站时代建立的交情,又哪是说断就能断得掉的?
北洋宿将,要么在普鲁士留学,要么就是普鲁士教习一手培训出来,彼此之间感情深厚。扬基南北战争期间,袁正府表面严守中立,实际上,鲁军以雇佣军身份入扬基作战,与阿尔比昂打对台的行为,袁正府表面上装聋作哑,暗地里却给予帮助支持。其倾向,不问可知。
于袁慰亭而言,继续前金时代的外交方略,与各国实行等距离多支点的外交策略,在钢丝上跳舞,才能保住自己不吃亏。可是陕西大战所引发的后续变化,却打破了袁慰亭的如意算盘。
普鲁士情报人员,在亲眼目睹了战场情况及赵冠侯的立场后,秘密决定换马,这是袁慰亭所想不到的。目前泰西整体经济疲软的大背景下,普鲁士仍然愿意借出大笔贷款,就是看重赵冠侯的影响力和才干,决定把他扶植成中国第二个袁慰亭。
至于袁慰亭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成了普鲁士眼里的弃子。普鲁士之于山东的帮助,核心部分为秘密进行,袁慰亭并不了解。只是就表面上的帮助,已经让袁大为重视,心动不已。
“你方才提到山东财政时,我就注意到了,确实,现在各省都在闹穷。山东的生意都要靠外销,海外市场打不开,日子当然就难过。普鲁士的贷款,可以解决燃眉之急,可是长久的层面,我们也要考虑到。”
“大总统,山东的日子,确实比过去紧,但是也没紧到外面传的那种地步。虽然海外市场不好,但是中国国内的市场,也不无小补。再说,总有办法可以维持,这笔洋债不借,山东也不至于揭不开锅。真正的原因,不在于这笔钱,而在于是个表态,现在的时局,我们再想独善其身,怕是很难了。”
袁慰亭点头道:“报纸我也看到了,哈布斯堡王国的皇储遇刺,该国必然要对塞国宣战。这两国强弱分明,战事没有什么可分析的。但是塞国背后,亦有强援,加上之前扬基的南北战争彼此之间早有嫌隙。这次借题发挥,如果各自背后的人都下场交锋,大家撕破脸皮,整个泰西,怕是都将陷入兵火之中。”
“正是如此,泰西的事,跟咱们不能说没有关系。那边打的凶,我们也不好独善其身,怕是总要表个态度。支持谁,反对谁,都要说清楚才行。我们借了这笔债,普鲁士就知道,咱们是自己人,不会动咱们的脑筋。否则,他必然把咱们归为阿尔比昂人的帮手,以我国为敌国,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得和普鲁士抗衡。他们在华的兵力虽然有限,商业也不算太发达,可毕竟是泰西强国,跟他们为敌,不是件明智之事。别的不说,单说武器,泰西一打仗,我们想买军火,就很不容易。”
“现在我们买军火,已经很难。跟洋人谈了几次,都没能谈妥。有意向和咱们做生意的,只有两个国家,一是扶桑,再一个,就是普鲁士。”
袁慰亭并没有隐瞒这个消息,事实上,也瞒不住。山东目前有三师两旅的编制。其中两个师由于隶属陆军部,军饷和军械,都由陆军部负责拨发,余者自行负责。可自从陕西大战结束后,两年时间里,山东得到的泰西洋枪洋炮,仅够武装一个团,如果不是赵冠侯自己有门路,鲁军还得用旧枪旧炮,再不就是用山东兵工厂自产武器。
除去经济上的原因外,各国对于中国的军售限制,也是个重要原因。担心中国军事发展太快,各国开始有意识的限制向中国的武器出口。
共合采购武器越来越难,有钱也未必买的到东西,更要承担高价勒索。这次普鲁士游说袁慰亭的条件之一,则是条约中约定的武器弹药,山东只能得到七成,剩余三成直接运到津门,交由袁慰亭自行分配。另外将以极低廉的价格,向袁慰亭出售足以武装四个师的军火。
另外,将有总数超过三百兆的贷款放给袁慰亭,共合正府只需要还本,利息,则由山东方面支付。
单这两个条件,足以打动袁慰亭,可真正一锤定音的,则是第三条“普鲁士政府支持中国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适合本国的政体。不论任何政体,普鲁士都会视其为朋友。”
袁慰亭当然知道,一旦普鲁士站在自己这边,带来的,将是何等强大的影响。一个泰西列强,无条件支持自己,那么自己所筹划的大事……或许,将会变的不那么困难。
当然,普鲁士下这么大血本,也自有所求。泰西一旦开战,其影响恐怕不是一国胜负,而是整个世界的格局。这一宝押对,自可分肉喝汤,如果押空……那怕是要倾家荡产。
即使不谈其他各国态度,单说条约条款,实际与抵押山东也无区别。一旦条约订立,自己在舆论上,肯定要承担极大的压力。即使是山东自己订立这份和约,自己也要出来背书,到时候依旧是推车撞壁的局面。
所以摆在袁慰亭面前的路,实际只有两条,要么同意这份和约,接受普鲁士的好意,要么彻底拒绝,两下的局面,等于是彻底撕破脸皮。未来,不但普鲁士不是自己的援手,反而可能成为敌国。自己所能依靠的,就是阿尔比昂、扶桑那一派的力量。
赵冠侯道:“大总统,军火的事情,也不能算做全部因素。即使我们买不到洋械,也可以将就。卑职所考虑的,是我们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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