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从蕴福堂回来后,打发了姚娴回重芳斋去抄孝经。姚姒自己乖觉,带着绿蕉回了雁回居。
孙嬷嬷侍候姜氏重新换了身家常穿的素色袄子,又拿了个暖手的香炉给姜氏,样样把姜氏侍候妥贴了,这才不慌不忙的把钱姨娘的话学给姜氏听。
姜氏听得仔细,钱姨娘的反应也在她意料之中,遂和孙嬷嬷道:“她这是想要拿乔,也得看我乐不乐意。告诉她,我生姒姐儿时大出血才致不孕,我没儿子旁人也休想再生。娡姐儿的事若是办得好,自有她的体面,若是不乐意插手,我也不怨怪她,娴姐儿的亲事,最终也得我这个嫡母dǎn头才算。
姜氏这是不耐烦钱姨娘了,孙嬷嬷也知如今要把娡姐儿夺回来是最好的时机,估计钱姨娘也是看清了这dǎn才会有心想和主母讨价还价。哪知姜氏一针见血的把钱姨娘的后路给堵了。
钱姨娘没会子就收到了风声,姜氏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有她知道姜氏为何会大出血,姜氏这是知道了什么吗?钱姨娘被吓得不轻,转头思量起姜氏的话,又百般安慰自己。如此这般她才瞧清楚姜氏的手段,先礼后兵,事情由不得她答不答应她都得卯足了劲儿给办妥了。
钱姨娘晚上侍候姜氏歇下,孙嬷嬷送她出来时,递了个xǎ匣子给她,钱姨娘回了重芳斋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十锭金子,每锭十两,这些金子成色算是上等,若按市价算,折合成银子足足千两有余。看来姜氏为了大女儿是下血本了。
第二日,孙嬷嬷带了几个xǎ丫头提着七八个包袱,进了姚娡的怡然楼。一路招摇经过花园时,几个藏头露尾的婆子瞄大了眼,有胆大的舔着脸上前同孙嬷嬷谄媚,那眼珠子直往那沉甸甸的暗花杭绸包袱上瞧。孙嬷嬷得意的对奉承她的婆子道:“五xǎ姐虽养在老太太身边,可三太太疼她的心同对十三xǎ姐是一样的。这不为着亲家老爷的丧事,三太太体恤五xǎ姐也要守孝,特地拣了些好东西送到五xǎ姐那里去。”
有个婆子胆子大,随手摸了一把,手感扎实,摸着像是衣裳料子。是了,三太太娘家再怎么落魄,可三老爷这几年在广东任着二品的官,按理五xǎ姐比这府里其它的xǎ姐都要来得尊贵些。即便老太太明里暗里离间这母女二人,可禁不住人是从三太太肚里爬出来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孙嬷嬷将这些婆子的神情看在眼里,她故意露出些傲气来,朝那个摸包袱的婆子轻斥道:“好生没规距,仔细摸坏了东西,拿你一家几口子来也赔补不了。”
那婆子讪笑了下,忙的给孙嬷嬷説了几句好话,这样一闹,又有好些子丫鬟婆子们围了上来,孙嬷嬷见差不多了,这才招手带着丫头们离去。
孙嬷嬷进了蕴福堂,并未去姚蒋氏的正院,而是从蕴福堂的角门进去,再去姚娡的然楼。廖嬷嬷站在廊下一边听xǎ丫头在她耳边説孙嬷嬷在园子里招摇的事,一边打眼瞧着孙嬷嬷从角门得意而去。她抬手招了个二等丫鬟叫柳叶的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孙嬷嬷的动静大,兰嬷嬷早就听了信儿,等在怡然楼前将她迎了进去。姚娡拿着个绣花棚子,低着头神情专注的在绣花。她的贴身丫环采菱劝道:“姑娘且去孙嬷嬷跟前露个脸,毕竟那是三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嬷嬷,姑娘赌气不搭理她也説不过去。”
采菱打xǎ跟着她,深知她的处境和她的固执,但话还是要劝。
姚娡头也不抬,对采菱的苦劝只是不听,烦了便道:“你是我的丫鬟还是她的丫鬟,尽帮着那边説话。今儿她闹这么一出又是拿我作伐子争名声,天底下就没见过这样做娘的。”
采菱忙上前唔了她的嘴,急道:“我的好姑娘哟,孙嬷嬷可就在外头听着呢。”
孙嬷嬷和兰嬷嬷坐在外间説话,姚娡这话两人当然都听到了。兰嬷嬷打心眼里怜爱这个被大人做棋子的可怜孩子,因此有心替姚娡开脱:“这话您也不要恼,姒姐儿寻常是个知书识礼的好孩子,不过就是有些左性儿,回头我且劝劝姐儿,让三太太也别把姐儿的话放在心上。母女间哪有解不开的结呢。”
孙嬷嬷忙道是,她心里自有算计,起身对兰嬷嬷道:“娡姐儿有些xǎ性儿老奴是知道的,也是咱们三太太对娡姐儿亏欠,三太太疼爱姐儿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姐儿的xǎ孩子话。”説完便略提高嗓音道:“还得劳烦您将这些东西清dǎn下,都是三太太精挑细选的,好给娡姐儿日常使用。”説完也不等兰嬷嬷接话,她自顾自的招手让丫头们上她跟前来,她一一将包袱打头,指着头一个包着一匣子的头面道:“这些都是些老物件了,这珍珠看看都有姆指头大,素银的做工倒也巧致,最是适合娡姐儿守孝戴。”又指着下一个丫头手里的物事道:“眼瞧着开春了,只怕娡姐儿的春裳要备起来,这些素净的料子刚好给姐儿做春裳。”
孙嬷嬷林林总总的,从头面首饰到衣裳布料再到些精巧的摆件,真个儿是样样周到。孙嬷嬷的话无不露出几分施舍的怜悯,躲在内室的姚娡再也听不下去,她心里的怒火蹭蹭的往上冒,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她倔強的不让它滴下,大步从里面跑出来,拿手指着孙嬷嬷怒道:“拿上你的东西给我离开,你回去告诉她,我是老太太养大的,这世上我只与老太太亲,打今儿起,叫她离我远远的,我只当没她这个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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