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月,本该是草长柳青,幼童提溜着纸鸢在河岸上疯跑的日子,可眼下望去城郊河岸依旧冷清,冬钓的老翁裹紧身上的棉衣,盯着河面冰窟窿上飘的鱼饵,等了半日也不见动静,只得念念叨叨说两句晦气。
今年的倒春寒好像不肯轻易放过四方的燕都城,就像付扬之锁死了越则昭的平反之路,每一句证言总有千般证物足以反驳,煜王别院的两扇黑木大门关的严实,正如这几日来煜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这也不可,那也不妥,叫本王如何向母妃交代!”越则煜看着林子朝和诸葛元逊,目光深如寒冰。
诸葛元逊叹口气,这几日王爷的处境他是看在眼中,安贵妃缠绵病榻,苦求王爷救出郡王,王爷心软顾念亲情,但圣上下了严令又有付扬之一旁协理,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在王爷身上,绝不能有丝毫差错,王爷也是为难的紧,好在自己叫来林子朝从旁劝两句,不然王爷性子一上来谁都拦不住。
林子朝瞧着越则煜心中愤懑,他也明白,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煜王与私通敌国扯上关系,于是劝道:“圣上让王爷是查案,便也认可您与云国细作无关,为救郡王把您搭进去,恕子朝直言,不值当!”
越则煜看了林子朝一眼,冷声轻笑,“不值当?世上还有什么是你觉得值得?”
听出越则煜的讽刺,林子朝本来也不该生气,他又不是没被煜王这么阴阳怪气的膈应过,可自打他听了煜王自损三千的救人计划,便是心气不顺。他怎么都没想到,越则煜在面对安贵妃和越则昭时简直就是那些他最讨厌的烂好人。
若照煜王自损三千的法子救人,就等于之前自己、诸葛先生以及大家为煜王的大半筹谋全都白费,积攒的力量也要折损过半,林子朝最是讨厌这种因一时心软而被别人利用,兄长便是因为这样才被人设计,这样的教训有一次就够了。
心有不满,林子朝说出的话也分外刺耳,“就凭郡王一句话王爷就信郡王清白?若当真如此,付扬之一箩筐的证据便是凭空捏造?王爷还是三思,莫被人卖了还帮人吆喝。”
“子朝,注意分寸。”诸葛先生见二人又起了冲突,连忙拦了下来,缓和道:“此事的桩桩件件太过巧合,显然有人做局要拉郡王下马,同时又要下王爷一乘,这些手段你难道看不透?”
“子朝自然明白个中风险,也分析给王爷听过,但只怕王爷已经全然不在乎。”
林子朝看着越则煜继续刺激道:“自从炳王离燕都后,郡王以您为名,却行己私,您不闻;郡王笼络朝臣,巩固声威,您不理;您将郡王当手足,他可又敬您半分!”
“闭嘴——”越则煜瞪着林子朝让他住嘴,可林子朝除了装装样子,何时真正怕过他。
“事到如今,您不救会惹人猜疑,所以于情于理您该救,但他溱郡王也非全无错处,他的错为何要您来替他全盘解决,更不该是您自损三千。他日若您深陷囹圄,郡王可会如此豁出去救您!”
“……不是人人都如同你一般,忘情绝义,骨肉相残。”
越则煜也是被林子朝的话给激狠了,一时间将这句话当着林子朝的面缓缓吐出,一字一句打在林子朝的心上,看着越则煜微抬的下颚,眼中的冷漠疏离,好像他与他天差地别,林子朝轻笑。
原来他是这般看自己的,一个冷血的怪物,一个令人鄙夷的异类,说自己骨肉相残看来他早已知道自己如何收拾掉林子司的,罢了,原来他早已看清了自己,还能期待什么……
林子朝也微微昂首,回应越则煜的目光,丝毫不见怒意,柔声道:“我和他们尚且如此,王爷,您与郡王可是都是皇子……”
天家无父子,天家无兄弟。
林子朝用最温柔的语调,回敬了越则煜最冰冷是史实,林子朝从来不吃哑巴亏。
书房内的一切好像停滞下来,都凝滞在了一点,一个一点就燃的引子。
越则煜眯着眼睛盯紧林子朝,林子朝不躲不避,针尖对麦芒,无人退让。
诸葛先生看着煜王越来越浓重的杀气,心中叹气,到了这个时局有些话是该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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