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头这许多人,自然要兵分几路。陈老爹在家里守着,以防孩子回来见到家里没人又要跑。村前头是山,十分陡峭,凭个短腿的孩子,肯定爬不上去,倒不必找。西边是水塘,石榴去的就是那个方向。村后头,也就是陈秀才家的屋后是树林,杨花儿过去找了。东头是去县里的路,孩子或许顺着路往县里走,陈大娘往东边走,越走越难受。这路上人来人往,莲藕一个小孩,又白嫩,过路的拐子拐去了可如何是好?
陈大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好生生的孩子丢了?怎么就不让我丢了呢?”
尤婶子正好路过,听了原委,连忙过来劝慰陈大娘,“大婶子可别说丧气话,孩子身边不是有只狗吗?陆家的狗我还不知道,那是能咬狼的,那狠样子,哪个不怕?或许孩子贪玩,走偏了,咱们再好好找找。”
“大妹子说的在理。”陈大娘连忙抹了泪,起来继续找。
石榴静默地站在水边。这池塘曾经淹死个游水的孩子。第二天才浮起来,家里人守了一夜,泪都流干了。她早上过来洗衣服瞧见那家人木然的样子,当时还做了噩梦。
她突然狠狠心,拖了鞋下河,若是孩子落水落得晚,说不得还有救。
“哎,刘家妹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背后突然传来惊慌的声音。
石榴转过头,是陈铁牛。她们也算有些纠葛,不过过了好几年,陈铁牛去年讨了老婆,她也去喝了喜酒,过去的不愉快也算揭过。
陈铁牛半晌没听到回声,又瞧见石榴满脸的泪,着急地剁脚,“你去河里做什么?莫不是寻短见?可是陈三那酸才欺负你了?”
“不是。莲藕……”石榴忍住泪继续道,“我女儿早上出来玩了,到处找不到,我来河里找找。”
陈铁牛连忙道:“你这不是犯傻?找孩子还能找到水里去?快些上来,这时候天冷,可别冻着了。对了,刚才我看见卫财主家的儿子手里拉了个小孩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家莲藕。”
“他们往哪里去了?”石榴一把跑上来,抓住陈铁牛的胳膊,急切问道。
“往那。”陈铁牛指着卫家庄的方向。
石榴连忙往卫家庄跑,石头子儿割得脚生疼,她才惊觉自己忘了穿鞋,可是比起心里的惊慌,这点儿疼痛也顾不上,石榴甩起手跑得更快。
“鞋还没穿呢。”陈铁牛看着河边的鞋子道。他望了望石榴跑远的身影,四下瞧瞧也没人,连忙将鞋子揣兜里。这鞋做得细致,怕是能卖几十个铜板,能好酒好菜吃一顿呢。婆娘管得严,兜里空空,嘴里也淡出鸟来了。
陈大娘一直走到镇上都没见着孩子,跑到石榴她们的铺子里去瞧了,桃花也说没瞧见。
听说莲藕不见了,桃花也吓了一跳,连忙将铺子关门,“我也一起找找。大娘别急,年岁好,世道太平,莲藕又是个机灵孩子,想必是走远了。”
“如何不急?”陈大娘用帕子擦泪,“你帮我找找,这县里你熟。莲藕是龙母庙求来的,我再去求求龙母娘娘,让她给我个指示。”
这边石榴一路跑着,远远瞧见一个小女孩儿的身影,像是莲藕,石榴连忙大喊,“莲藕,莲藕。”
“娘。”玩了一上午,瞧见她娘,莲藕可是有些想念了,高高兴兴冲到石榴怀里。
“莲藕。”石榴抱住她的脑袋痛哭,将心里的恐惧都流出来才罢休,然后对着莲藕的屁股就是一顿捶,“我叫你跑,我叫你跑。一大家子被你吓得魂都没有。”
“快跑,你娘打你呢。”卫哑巴在旁边急的大叫,也是神奇,他居然没结巴。
“哇哇。”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挨打,莲藕还没总结出经验,吓得捂住屁股大哭。
石榴连连打了好几下才停手。又看了在一旁急的手足无措的卫哑巴,厉声道:“你把她牵回家做什么?”
卫哑巴吓得打了个嗝,舌头都打结了:“看……看……我家的……莲藕。”
“看什么看?你这个时候不是在上课吗?”
“打……打……手。”说着,将手伸出来,居然通红。想来是课上淘气,被陈秀才打了手板,居然负气跑了出来,碰巧看到了了莲藕,好玩心起,带回来看他家里的莲藕。
“你在哪里看到她的?”
“那个……塘边。”
石榴不知道说什么了。陈家庄到卫家庄最近的路不经过水塘,估计是卫哑巴贪玩特意从那里走。若是他没从那经过,不将莲藕带回家,说不定她早将孩子找到了,不用担惊受怕这一场。可是,若是莲藕淘气下水玩,或许她恐惧的事也会发生。
也许的事,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是,比起比起那所冒的巨大风险,多些担心算不得什么。石榴摸摸卫哑巴的头,“今日里多谢你了。以后看到莲藕在外面玩,你就将她带回陈家,要不然我会担心的。”
卫哑巴点点头,又指指石榴的脚,“流血了。”
石榴这才感觉到疼,脚被杂草割破了。她对卫哑巴道:“这离你家不远了,我到你家里去拿双鞋穿,好不?”
“你等,我去。”说着,卫哑巴飕飕跑回家。
莲藕有记忆,有时候手破了有血,她指着石榴的脚,道“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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